第502章

  贺美娜没有回答,只是垂着眼帘,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说:“那我走啦。”
  “走吧。记住,不要乱说话哦。”
  贺美娜起身告辞。张家奇把她送到电梯口。
  “是因为那件事情才来的,对吧。从安给我打电话了。”
  “他都告诉你了?”
  “他说得很隐晦;但是我想他一定是在他能说的范围内都告诉我了。”张家奇道,“力达是我见过最独立最有主见的女性。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她会保护好自己,我也一定会保护好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或者通过她来伤害你。”
  他说:“那样的话,她肯定比自己受到伤害更难过。”
  贺美娜背着自己送给钱力达的大帆布包走出月子中心时,并没有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摩托车。
  “贺小姐。”
  她循声望去;靠在车旁的男人站直了身体,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她愣了一下,伸手把一次性帽子扯了下来。
  “边明?”她明明已经说过了不用他来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边明离开孟家后直接去了晶颐公寓接贺美娜。危从安看到边明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得不巧,她不在家。”
  一个没有逐客也没有待客的意思;一个没有出去也没有进来的意思。
  “万象金乌附近有人蹲守。贺小姐自行前往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程度的麻烦我能处理。”
  “没有麻烦不是更好?”
  “我们都知道,不去最好。”
  边明一动不动地站在玄关。
  鞋柜上,铜牛造型的钥匙碗里放着一把车钥匙。
  他明明记得这把车钥匙上挂着一个很有意思的钥匙扣,现在没有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边明一时间对所有的一切都怀疑起来——他是谁?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意义何在?
  危从安看着一动不动的边明,突然开口道:“自从戚具宁生病后,你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了。”
  边明道:“戚先生的port需要护理了。我现在的任务是接贺小姐去万象金乌护理port。”
  危从安笑了笑,道:“你要找一个人并不难。不用来问我。”
  边明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危从安和戚具宁这两位聪敏机智,联起手来所向披靡的天之骄子,一旦涉及到贺美娜,马上变成全格陵最小气狭隘,最患得患失的普通男人。
  上次是没有任何风度地,在深夜的大马路上扭打成一团。
  这次不知道最终会不会也以毫不体面的互殴结束。
  危从安离开了玄关,这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了;边明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危先生。”
  “但凡贺小姐流露过哪怕只有一丝想要和戚先生破镜重圆的意思,我现在都不会出现在这里,问您的意见。”
  更好笑的是,他们都觉得对方幼稚愚蠢,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在边明看来,两个人都需要冷静冷静,清醒清醒。
  危从安停下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重新走到边明面前。
  “我有两个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你挑一个回答就好。”
  “危先生请讲。”
  “第一个问题。昨天跟踪我们的,除了蒋毅还有谁。”
  “明丰孟金贵。”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危从安意料之外;他疑惑地看着边明,想要在那张再熟悉不过,毫无特色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明明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他很快移开了视线,对边明的个人隐私表示出了最大的尊重。
  “你不听听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不用。”
  “你真的,”危从安垂着眼帘,笑了笑,“从不撒谎。”
  看。不涉及到贺美娜他总是很聪敏又得体。
  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和降头一样令人迷失心智。边明心想。
  孟薇大概要失望了。
  如果爱情会让人变成这种德性,他不会谈恋爱不会结婚更不会生孩子。
  “我去了晶颐公寓。危先生说你应该是来了这里探望朋友。”边明对贺美娜解释,“或者在明珠路买夜宵。”
  贺美娜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在边明的印象中,她的性格相当地温和,几乎不生气,就算和戚具宁冷战闹脾气的那段时间,再生气也只是皱一皱眉,鲜少见她的情绪有大的波动。
  进修过语言艺术课程的边明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想要补救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掏了掏外套口袋——贺美娜眼睁睁地看着他拿出来一个她只在影视剧里见过的弹匣。
  她吓得心跳几乎骤停,连连后退,连声音都变了:“你要干什么?”
  下一步他就要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枪了吗?
  边明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巧克力,这才明白过来她误会了,赶紧拆出一颗子弹,剥开给她看:“贺小姐请不要害怕。这是巧克力。这真的是巧克力。你吃吗?”
  他很老实地说:“很苦。但是很好吃。”
  看着他手里如同弹匣一般的巧克力,又或者巧克力一般的弹匣。
  贺美娜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中了一枪一样,不吃就已经很苦了。
  “谢谢你。我不吃。走吧。”
  戚具迩不喜欢万象金乌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每次来这里都会和戚具宁发生争执。
  有时为了工作;有时为了女人;这次是为了杜海不支持他竞选董事会主席一职。
  戚具宁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玩着一个金色小巧的指尖陀螺:“真没想到。第一个摆明态度不支持我的竟然是杜伯伯。”
  “他不是不支持你。他只是觉得这次胜算不够。”戚具迩解释,“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大部分股东的心态都是求稳,一次性把执行董事和董事会主席都换成三十岁左右的年青候选人,可能会分散你们的票数。”
  戚具宁闭上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不需要找理由。不支持就是不支持。”
  戚具迩道:“他支持从安做执行董事,等于支持我们。这一届从安上了,下一届你就稳了。”
  她对戚具宁生病这件事情时而悲观绝望,时而信心满满:“再下一届,下下一届,你会在这个位置上和你门当户对,漂亮富有的妻子还有子子孙孙一起度过你的八十大寿。到时你选一个最喜欢的孩子来接班就好。”
  戚具宁道:“我不喜欢这种安排。”
  戚具迩道:“我看不出来哪里不妥。你们从小就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只要你别去招惹贺美娜,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从安绝对不会是第二个蒋毅。他今天在蒋毅面前那样说,也是因为你确实过分了一点。”
  她自责道:“我也是太蠢了。陈朗都觉得不对劲,一开始想把你们两个隔开来着,我没领会到他的意思。”
  戚具宁看了一眼戚具迩,道:“是谁曾经一开口就失恋,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你对危从安的感情倒挺肤浅,宛如昙花一现。”
  “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但我也不是什么很低贱的人啊。具宁,你睁开眼睛好好地看看,看看他和贺美娜相处的样子,就知道我们都没有机会了。”戚具迩突然皱起眉头,“还是说你希望我现在去追求危从安,给你和贺美娜创造机会?”
  戚具宁看了戚具迩一眼,道:“你会为我做这个吗。”
  戚具迩道:“你会要求我做这个吗。”
  姐弟俩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又同时把视线移开。
  此时两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当你想做坏事时,天使会怎么说?恶魔会怎么说?
  这是戚黛还在时经常和他们玩的一种游戏,引导他们去正视自己内心的阴暗面。
  戚具宁道:“不入流的货色才会做不入流的事情。”
  戚具迩道:“当他的姐姐,分明可以得到更多好处。何必死缠烂打消耗我们仨之间的情分。”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戚具宁笑了起来,“看来我这次生病也不是完全没好处。你成熟了不少。”
  “你又乱说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不管是悲观绝望也好,信心满满也好,戚具迩的内心总还是脆弱的,最听不得戚具宁说这种话,“待会贺美娜帮你护理port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学,等我学会了,你还是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吧,尽量少见面少说话。”
  “你是什么国际问题专家么?要你管。”
  “我也不想管啊,可你们俩为什么一遇到贺美娜就变成了小孩子?饭要抢着吃才香,女人要抢着追求才有意思,对吗?”楼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仿佛什么重物倒地一般,戚具迩大皱其眉,朝上望去,“搞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装修??要不是大师说十九层旺你……早知道应该把十九层到顶楼都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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