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黑背耳鼻灵敏,早听见嗅到小主人回来了,正在落地窗那里急得团团转,又知道小主人不爱它叫,所以只是哼哼唧唧地。
  夏珊见他们起身往后院去,把花一扔就跟了过来。
  “贺小姐,我们家这只狗虽然不咬人,但是很喜欢叫。幸好后院大,隔壁邻居离得远,不然天天要收投诉。你等会站在从安身后,别被它吓着。”
  “好的,谢谢阿姨提醒。”
  危从安刚打开落地窗,黑背便冲了上来,像人一样地直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他身上,一条尾巴摇得欢快。
  “坐下。”
  黑背立刻乖乖坐好,紧紧地盯着危从安手里的玩具;危从安抓着尾巴将犰狳玩具扔出去,犰狳在扔出去的瞬间因为惯性团成一个球;黑背朝着犰狳球狂奔而去,敏捷地一跃而起,一扭身,一摆头,一口咬住,又摇着尾巴回到危从安面前坐下,把球吐了出来,用前爪把重新展开的犰狳拨到危从安脚下,示意他继续玩。
  “握手。”
  黑背端端正正地伸出前爪来;与它握手的年青女孩子身上有小主人的味道。
  它呼哧呼哧地抖着舌头,很友好地摇着尾巴。
  危从安对贺美娜笑道:“我说的没错吧。它从来不吠家里人。”
  危峨抱着手在一边笑:“有点意思。”
  像这样玩了几次球,又喂它吃了些零食,贺美娜也慢慢地与它熟了。危从安和危峨聊了两句那只犰狳球的材质和做工,她则坐在假山旁的石墩上,亲热地揉着黑背脖子上的毛,又抬起脸来对一直盯着她看的夏珊笑了笑。
  “夏阿姨,是我的脸脏了吗?”
  年青女孩子就是好看啊。
  一双亮晶晶的杏眼,瞳仁又黑又大,肌肤光滑细腻,像是白瓷一般精致又脆弱。
  这就是那位美容师口中的冷白皮吧。夏珊心想。
  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把两兄弟都玩弄在股掌之中的妖姬啊。
  “你真的特别像年青时候的丛静。”夏珊目不转睛地看着贺美娜,“都说男孩子和妈妈关系好的话,找的女朋友也会像妈妈,看来是真的。”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贺美娜笑道:“我听从安说他有个弟弟叫小凡。从安经常和我提到他。”
  夏珊笑道:“是啊,他现在不在家,在洛杉矶读书呢。”
  贺美娜转过头来对危从安笑道:“小凡谈朋友了一定要告诉我呀,让我看看像不像夏阿姨。”
  危从安笑道:“好啊。”
  危峨笑道:“好了。洗洗手,回客厅去吃点点心。”
  茶几上摆满了点心和刚切出来的水果。
  “老危,这是你爱吃的释迦。从安,吃点蓝莓,对眼睛好。贺小姐,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水果点心都有,你自便啊,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千万别客气。”
  夏珊亲自叉了一块释迦给危峨;危从安说了声“谢谢夏姨”,吃了一颗蓝莓,对美娜低声道:“一点都不酸,很甜。吃不吃?”
  贺美娜摇摇头,拈了块点心放进嘴里——她不是不吃姜的人,但是这块看似普普通通红糖糕的点心吃进嘴里立刻迸发出一股浓郁到极点的姜味,辣得她天灵盖一个激灵,整个人都精神了。
  危从安道:“怎么了?不好吃?”
  贺美娜吞了下去,笑道:“没有。还好。”
  危从安便也吃了一块,皱眉正要说什么时,夏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从安,你的眼镜修好了。”
  “这么快?”
  夏珊起身去楼上拿了眼镜盒下来,只听到危从安最后一句话:“……再怎么对身体好也太辣了。”
  她眼角一扫,发现茶几上的红枣姜糕已经撤下去了。
  “正好有个亲戚去德国探亲,我叫他帮我带过去修。结果他在店里给我打电话,说是修理费都可以买一副新的了,问我是不是确定要修。”
  “我想啊,过了这么多年,你面部轮廓可能会有所变化,所以还是叫他先把这副修好。等以后你自己重新去挑一副喜欢的吧。”
  她把眼镜盒和单据递给危从安:“下次小心一点,眼镜坏了是小事,把眼睛划伤了可就麻烦了。”
  贺美娜问危从安:“是我踩坏的那副吗。”
  危从安接过眼镜盒,含糊地“唔”了一声,不似承认也不似否认;危峨已经笑了起来:“我看贺小姐是个很谨慎的人啊,怎么会把从安的眼镜弄坏了呢。不会是两个人吵架吧。吵架可以,打架不行啊。”
  贺美娜正要说明时,危从安道:“没有吵架,怪我到处乱放。谢谢夏姨。回头我把钱转给您。”
  危峨笑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客气话。要是你夏姨连这二十万都拿不出来,岂不是说我无能。都是一家人,用一盘私账没问题。”
  他继续笑道:“但是公账和私账就一定要分开了,你说是不是,从安?”
  危从安看了危峨一眼,笑笑不说话。
  在场可能只有夏珊没听出危峨的弦外之音,笑道:“从安,你快试试。”
  危从安重新戴上lotos,点点头表示满意,然后叫贺美娜和他一起把换下来的眼镜放到车上去,免得待会忘记了。
  危峨笑道:“你把贺小姐留在这里又如何?难不成我们会吃了她。”
  危从安笑道:“那可不一定。”
  两人一走出门口,危峨便翘起腿来,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对夏珊道:“放个眼镜哪里需要两个人一起去。”
  夏珊笑道:“感情好是这样的。你是没注意吧,从安看她的眼神——”
  见危峨脸色一沉,她很识相地没有说下去。
  “你信不信,他们两个不回来了。”
  夏珊惊道:“为什么?”
  若是如此,那他准备的“惊喜”岂不是用不上了。她可是一直期待着呢。
  “也怪我沉不住气,点了他一下。”危峨冷笑,“连女朋友吃到个不合口味的点心都要护着,工作上更是公私……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看到他那副窝囊样就来气!”
  夏珊的想法倒与危峨不同。
  她嫁给危峨连蜜月都没有去,第二天就开始侍奉公婆,饮食起居,事无巨细。她觉得做那么一两个星期甚至于一个月对于一个新媳妇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两位老人毫不客气的样子像是要把她长期地奴役下去。
  危家明明有条件请贴身护理人员,为什么非要儿媳妇来做这些事情?她也提出过请专人来照顾,两位老人非常高尚地拒绝了,理由是新中国已经消灭了剥削阶级,尤其是在危峨赚了一点钱的前提下,他们更加不能去剥削无产阶级来坐实儿子是资本家这一点。但是呢,他们又非常信奉“孝道是中华民族的基本传统道德行为准则”那一套,所以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使唤夏珊做这做那,恨不得儿媳妇把二十四孝的故事统统上演一遍。
  至于儿媳妇怎么使唤家里的保姆厨子司机,他们一贯不关心也看不到——甚至可以说他们偶尔要和家里的工人交流时,比对夏珊还要客气得多,慈爱得多。
  夏珊完全不能理解两位老人的脑回路,只能一边暗骂虚伪,一边继续服侍。
  她问过:“丛静也要做这些吗。”
  危峨说:“你和一个病人比?”
  她追问:“那她生病前呢?”
  危峨说:“反正我们不会有孩子了。你就把两个老人当做孩子一样看待吧。”
  夏珊:“所以她没做过是吧。”
  危峨:“所以我和她离婚了啊。”
  这种让她恶心又无法反驳的话是和一个为了她抛妻弃子,给了她婚姻和优渥生活的男人说出来的。
  原来他从第一天结婚开始就没想过要站在她这边。
  反观危从安,从今天一进门就很明显地护着女朋友,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不需要她出声,就知道她的一切需求,生怕她哪里委屈到了。
  怕家里的狗吓到女朋友,专门给狗买了个玩具。
  吃到好吃的水果,马上想着和女朋友分享。
  女朋友吃到了不好吃的点心,立刻叫人撤下去。
  女朋友弄坏了他那么贵的一副眼镜,他完全不当一回事。就连她摸完狗回到客厅,去卫生间洗手,他都一直倚在门口和她说话,就怕她一个人不自在——那不是故作姿态,那是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爱到心意相通时的自然流露。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贺美娜真的和危从安结了婚,进了危家的门,危奉公和邢恩斯想要奴役这个未来的长孙媳妇,危从安绝对会做出和他父亲截然不同的选择。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尚诗韵说的那句话。
  “脸面不要了,原则不要了,工作不要了,兄弟也不要了……当然是因为喜欢美娜喜欢得快疯掉了啊。不然是为了什么。”
  虽然不喜欢继子,但夏珊不觉得这是一种窝囊。
  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极之渴望的,来自于爱人的理解,尊重和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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