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虽然早已猜中,但由戚具宁亲口说出来后,危从安仍然感觉到了强烈的反胃与不适。
他只能抿紧双唇,免得呕吐出来。
“对。我不爱她,我折磨她。不仅如此,我还骗她说如果和我分手,闻柏桢就会撤资。如果uni-t项目黄掉了,我让她全家陪葬。她就这样傻傻地在我身边多呆了半年。看着她想走又不能走的模样,我就觉得很开心,很痛快!”戚具宁用一种很卑劣的语气继续道,“危从安,你告诉我,你得到她的心了吗?不可能吧。她哭着说再也不想谈恋爱了。”
“丧心病狂!”
“你要告诉她么。你不会的。我太了解你了,危从安。你不会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虽然我是个混蛋,但更重要的是,你不会忍心她彻底否认自己的过去。那样她会受不了。”戚具宁缓缓道,“我记得当时你回了一句——‘你当我是什么。’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当你是傻子,很好骗的傻子。看着吧,以后你还会继续上我的当。”
危从安胃里终于平静了一点。
“也许吧。因为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可怜的疯子。”
这过于冷静的语气激怒了戚具宁。他知道危从安在暗示什么,那是他最不能碰触的丧母之痛,于是大吼出声:“我可怜?!我什么没有,要你来同情?!”
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正好验证了危从安所言非虚,于是愤愤地停止了咆哮。
“具迩姐拜托我的事情,我会做。但不是为了我们那可笑的友谊。是为了感谢chi’s当时放了itoy一码。”
“不不不,不是chi’s放了itoy一码。是你妈妈放了你爸爸一码。”戚具宁讥讽道,“大概是为了给你营造一个‘爸爸妈妈离婚了但依然很爱你’的梦幻童年。如果连这个都不敢承认的话,你可太没有良心了。”
“随便你怎么说。”
他这种举重若轻的态度愈发激怒了戚具宁。但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大吵大闹。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妈说略施小计就可以拖垮itoy,我说我有更好的办法。然后你说,无论用什么办法打垮了itoy都没关系,只要核心技术还在,就可以东山再起。我觉得你在说笑话。和chi’s杠上,itoy有什么生还的可能。你说,反败为胜往往只需要抓住一个契机。虽然你不知道那个契机是什么,但它出现的时候你一定会抓住它。如果一直不出现,你就自己创造一个。”
戚具宁讥讽道:“现在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好。我想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挂了吧。以后有什么事情,通过具迩姐联系。”
“等等。你也不差再帮我一件事。”
“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
危从安非常反感他这种别扭的态度,正要挂掉时,戚具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别让她知道,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姑姑,我的手表好看吗?”一走出商店的大门,贺天乐就迫不及待地将崭新的儿童手表高高地举到贺美娜面前,“帅吗?帅吗?”
一只基础款的智能手表就能让一个孩子这样快乐。
贺美娜笑着摸摸他的头顶:“好看。帅。”
贺天乐欢呼:“我也有智能手表啦!姑姑,姑姑,我告诉你啊,你和我碰一碰就会成为好朋友的。只有成为了好朋友才能互相打电话。”
不只是碰一碰,还得下一个手机app才行。贺美娜边走边操作,而贺天乐已经一溜烟地跑到前面去了。明珠广场的三楼是亲子消费专区,包括了服饰鞋袜,启蒙培优,游戏娱乐三大板块。除了最上面两层的美食专区外,就数这层楼最热闹,全是孩子们领着大人在买买买,学学学,玩玩玩。
贺天乐遇到一个同龄的小孩子就夸张地伸出胳膊,装着无意地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表——虽然学校不允许佩戴智能手表上学,但他有些同学从一年级就有智能手表了,塑造自己的社交行为。袁晓苓早就要求贺浚祎给天乐买一个,方便自己和孩子联系。贺浚祎则认为既然你要和孩子联系,那就应该你买;反正他要找儿子,直接打胡苹的电话就行了,所以一直拖着就是不给买。
现在贺天乐终于有一块手表了,他想的倒不是和父母联系,而是终于可以和同学们加好友,构建自己的朋友圈,约着周末一起出来玩儿了。
贺天乐对着空气炫耀了一圈之后,马上接到了第一个电话,是姑姑贺美娜打来的,她就在不远处笑眯眯地对他招手。
“hello!”他没有立刻跑过去,而是小大人般地通过手表问道,“姑姑,你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吗。”
贺美娜忍笑:“没什么事,就是问候一下。”
“姑姑,你的病好些了吗?你的脖子还疼吗?”
“已经完全康复了。谢谢你的关心。”
“你的考试通过了吗?”
“通过了。”
“好的,那我挂了。”
贺天乐挂了电话,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姑姑,你知道这里的游乐天地有个周三优惠吗?每周三晚上6-7点可以15块钱购买30个游戏币,是平时的半折啊!”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不是半折。是五折,或者半价。”
“谁叫你选在星期三陪我买手表!这个优惠活动不参加的话就太可惜啦!”
贺美娜想了一想,拿出手机道:“你爸每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
“没有。他说给我钱也是乱花。”
“那你的压岁钱,逢年过节收到的红包呢?”
“爸爸说帮我理财了。”
“从今天开始,每个星期我给你25元零花钱。”贺美娜操作完毕,对着贺天乐扬了扬手机,“你的手表有支付二维码,想买游戏币的话,就自己去买吧。”
贺天乐的手表“叮”地一声,显示到账25元。突然“天降横财”,他眼睛都亮了,这是完完全全归他支配的第一笔钱:“哇,可以买50个游戏币了!”
“说了是你的零花钱,就归你支配,你想买什么都可以。”贺美娜道,“不过因为是我发给你的零花钱,所以会看得到你的付款信息,能不能接受。”
“那如果姑姑你不满意我的消费呢?如果我买辣条,买闪卡,你会唠叨我吗?你会撤销吗?”
“我只保留知情权,不作评价。”
“嗯嗯!”贺天乐拔腿就往游乐中心跑,但在门口转了一圈又折回来,“不买了。半价也太贵了,而且必须今天晚上用完。”
贺美娜看了看时间道:“现在是6点52分。你还可以考虑8分钟。”
“不买了。50个游戏币消费完了就没有了,不划算。”贺天乐下定决心,“我要攒起来去买itoy的‘翱翔’系列。我去看看有没有上新。”
猛然听到和他有关,哪怕只是itoy这个品牌名称就开始心烦意乱。
“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小孩子真是精力充沛,贺天乐一溜烟又跑进了itoy的品牌专卖店,直奔陈列着一排排玩具飞机的货架;贺美娜不想进去,就站在门口等他。
周六晚上当操蕾蕾拿走了便当盒,又得知她的同学就是危从安的弟弟危超凡后,贺美娜就处于一种忐忑不安的状态。为了尽快摆脱这种负面的情绪,她强迫自己去听长辈们的聊天内容。而他们说的,无非就是当初为何来到这里,纺织厂曾经多么辉煌,产品远销海外,食堂的荤菜永远比素菜多,理发不要钱,洗浴不要钱,生孩子不要钱,孩子上学也不要钱,上完学出来就到厂里上班拿工资……
操父感慨:“说来说去,怎么好像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儿。”
一切都在格陵的产业转型后停滞了。住在这里的人被困在了过去,值得骄傲的谈资也只有过去。
“我们来的时候,厂子就已经不行了,说是产业转型需要中专以上学历的高材生,待遇优厚,把我们这些乡下人骗过来卖命。我记得那时候理发店被承包了,剪个头要十元……不过现在也还是十元。”
操母冷笑:“你也可以走啊,为什么不走。还不是没本事!有本事的早跑了!”
贺宇赶紧岔开话题:“感觉这几年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怎么没有大事。拆迁不算大事?”
“嗨。越拆越穷说的就是我们……”
当话题回到现实,就不可避免地要揭开伤疤;除了麻辣鲜香的美食,还有变幻无穷的麻将能治愈他们稀烂的人生。吃完饭,麻利地收拾好桌面,抬起,竖着放到墙角——下面就是麻将桌。
很快客厅响起了机械而琐碎的麻将声,帮助他们继续逃避这个早就遗弃了他们的世界。
而贺美娜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接到了危从安的电话,确定她的便当盒装着她煲的粥,阴差阳错到了他的手中。
这种令人尴尬到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巧合似乎给了他一种暗示。她分明强硬地说过不想恋爱,不要再联系,结果他还是打了电话过来,说弟弟的同学带来了一个便当盒:“很神奇。和你的便当盒磕到的地方一模一样。我一看就想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