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有事就告诉我。”戚具宁切着盘子里的煎蛋,“我可以改变工作安排。”
“没事。”贺美娜道,“我一个人没问题。”
戚具宁抬眼看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一个人没问题——这简直是你的口头禅。”
临出门前,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今天几点下班?我让从安去接你。”
“不用——”
“我知道。你一个人没问题。”他抢着回答,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美娜。偶尔示示弱会更可爱。”
戚具宁走后,贺美娜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立刻去上班。
事实上她请了一天的假。她昨晚睡得不好。那噩梦惊醒了戚具宁,也惊醒了她。
但是站在他的门口,她始终没有进去。
她直觉戚具宁的噩梦与她有关。事实上自从梁西蒙及一系列名字出现在她和戚具宁的生活里,有些事情就在不受控制地改变。
也可能并不是改变。只是爱情为现实覆上的面纱正在慢慢被撕开,露出了残酷的真相。
贺美娜打开电视,不知道是第几遍地看起了电影《怦然心动》。每次一看这部电影,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平静,但今天不知为何只觉得越来越气闷,于是关了电视,换了一套出门的衣服,在玄关换鞋时,锁孔咔嗒一声,有人开门进来。
是一身运动衣裤,背一只鼓鼓背囊的危从安。
危从安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在家,两人脸色都有些呆滞。
“为什么你会有钥匙?”
“你不是上班去了?”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沉默。最后还是贺美娜先打破尴尬。
“具宁不在家,去圣何塞了。”
“我知道。”
他今天出现的有点突然;贺美娜本能地后退一步。
危从安觉察出她的戒心,指指鼓鼓的背囊:“别墅的洗衣机坏了。我来洗衣服。”
他补充:“我已经没有换洗衣服了。”
“哦。具宁的衣服你知道在哪里。我先出门了。你自便。”
她坐下换鞋;危从安也没有立刻离开玄关:“你去上班?”
“我今天休息。”
“那你去哪儿?”
贺美娜抬头看他,停了两秒才回答:“可能去市中心逛逛。”
“一个人?”
“你和具宁都是在波士顿上的大学,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推荐?”
“那可太多了——大学城,波士顿公园,自由之路,公立图书馆,博物馆,法尼尔厅,昆西市场——对了,一定要尝尝龙虾卷。”
贺美娜换好鞋子:“听起来不错。”
“你什么时候回?”
“说不准。”贺美娜道,“你不用客气,当自己家就是了。”
离公寓最近的地铁站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她走进地铁站,正要刷卡进闸时,听见后面有人大喊。
“喂,等等!”
贺美娜猛然停下脚步,转身。
追上来的是危从安:“你走得真快。幸好赶上了。我开车送你。”
他换了一身戚具宁的卫衣牛仔裤。他们两个身材相仿,衣品相似,穿着并不违和。
贺美娜不解。
“你不是来洗衣服吗?我坐地铁也很方便。”
“如果戚具宁知道我任由他的女朋友挤地铁也不开车送她,恐怕会和我绝交。”危从安双手插袋,语气轻快,“洗衣服什么时候都行。想要好好地逛波士顿,你需要一个向导。相信我,我对这一块很熟悉。”
“况且天气预报说午后有雨。”他说,“你带伞了吗?”
“没有。你呢?”
危从安的笑容凝固了:“……我有车。”
贺美娜看了看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空:“好吧。谢谢你。”
“不客气。”
两人一起走到地铁站停车场,危从安绅士地为贺美娜打开了副驾驶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
“不客气。”
发动车时他又征求她的意见:“你想去哪里。”
“你有什么推荐?”
“要看你喜欢什么了。购物,拍照,美食,艺术,人文历史各有不同的游览路线。喜欢购物,去法尼尔厅,喜欢拍照,去公立图书馆总没错。喜欢艺术,首推艺术博物馆,还有木乃伊可以欣赏。喜欢自然风景,在查尔斯河边走走就很好。至于哈佛和mit,很多人喜欢去沾沾学霸灵气。不过,”危从安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应该不用了。”
“自由之路吧。网上攻略说这是必看景点。”
危从安嘴角扬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你笑什么。”
“我在波士顿接待过不下20位朋友。个个都说自由之路是必看景点,个个走到一半就后悔,在昆西市场大吃一顿打道回府。你选择了一条最大众也最乏味的路线。”
“波士顿的自由之路,纽约的女神像,华盛顿的白宫,奥兰多的迪士尼,你没听说过那四个有魔力的字吗——来都来了。不做点大众又乏味的事情,怎么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游客。”
危从安笑起来:“相信我,环球影城比迪士尼好玩得多。”
“是吗?那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他一路上开得又快又稳,很快到达波士顿公园的地下停车场,上来便是游客中心,也是自由之路的起点。危从安拿了一本旅游小册给贺美娜:“自由之路全长2.5英里,走累了不要硬撑。”
“通往自由的路,怎么会累呢。”
两人沿着脚下红砖砌出的红线向前走去,贺美娜突然道:“这好像绿野仙踪里面桃乐丝去找大魔术师奥兹时走的黄砖路。只是颜色不同。”
危从安一晃神,贺美娜已经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她半蹲在红线旁,一手指着红线,一手比了个v的手势。危从安纵向横向各拍了两张:“你看看怎么样。”
贺美娜跑过来查看照片:“不错。谢谢。”
“不客气。你看,和我一起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当你的摄影师。”
两人向前走去;贺美娜翻开宣传册,仔细辨别不远处的金色圆顶建筑。
“这是麻省议会大厦。”
阳光下金色圆顶实在耀眼:“我在明信片上见过——是真金吗?”
“是。90年代市政府用23k金给圆顶镀了一层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危从安补充了一句,“花了30万美金。”
贺美娜点点头,对这个价格非常满意。
“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她将手机放在危从安手里,倒退着走了好几步,一手指着议会大厦的金色圆顶,一手比了个v的手势。
危从安放下手机,好笑地问:“你没有别的姿势?一个女孩子拍照不应该只有这一种姿势。”
贺美娜呆了一下,摇摇头。突然几只正在草地上觅食的鸽子呼啦啦地飞了起来,翅膀扇起的风迷了眼,她下意识地伸手去遮挡;等鸽子飞走了,她才放下手。
“拍好了。”
危从安将手机递给她。在她和鸽子作斗争时,他连拍了好几张——她捂着脸;她从指缝偷偷往外看;她放下手,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她笑自己的胆小。
贺美娜查看照片时,危从安故意道:“好像不露脸更好看——开玩笑开玩笑。”
贺美娜笑了起来:“谢谢。”
“能不说谢谢了吗。每次我还得说不客气。很累。”
贺美娜笑着点点头。
“好。”
议会大厦并不对外开放;听着危从安以沉稳的语调讲述议会大厦的历史,两人沿着红线继续向前走去。距今已有近120年历史的公园街教堂正矗立在街角。
“公园街教堂是保守派公理会教堂。这附近还有天主教堂,浸礼会教堂,国王礼拜堂。不同教派在同一地界,和平共处。”
他连各宗教派系的异同也能娓娓道来。
“为什么只有公园街教堂在自由之路上?”
“因为第一次公开反对奴隶制的声明在此发表,和信仰无关。等会我们也会经过国王礼拜堂。”见贺美娜不说话,危从安问道,“已经开始觉得闷了?现在改路线来得及。”
“没有。走自由之路怎么会觉得闷。”贺美娜道,“只不过我是无神论者,所以感受不到你说的那些不同派系的信仰力量,有些遗憾。”
“你总会在生日时许愿吧?谁帮你实现那些愿望?”
贺美娜指指自己:“我自己啊。”
危从安一顿,随即点点头,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你好像不服气哦。”
“没有。”
“骗人。”
穿过教堂,一片墓地豁然出现在眼前。
“在美国墓园和教堂往往毗邻。在他们的信仰看来,生与死不过是灵魂存在的两种形式而已。”危从安问她,“无神论者,敢不敢进去看看?”
那有什么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