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付关山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就不该让孟初熟悉娱乐圈、关注明星动态的,要是以前,恐怕等他告黑成功了,孟初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呢。
他伸出手,嫌弃地扯了扯孟初下撇的嘴角:“别哭丧着脸,多大事啊。我出道那么多年,你以为是他是第一个说我耍大牌的?说我劈腿、排挤同行、潜规则上位的多的是,我刚开始红的那一阵子,私生子都跑出来三个呢。我都不放在眼里,你跟天塌了似的。”
孟初又浏览了一遍那个帖子,就在刚刚五分钟内,转发又多了好几千:“牵扯到职场霸凌,很容易引发普通人共情的,你的公关团队要是处理不好……”
付关山“啧”了一声:“他们能力不强,我也火不到今天了,别瞎操心。”
正在这对话的当口,手机不断跳出未读消息——老板的、经纪人的、公关团队的、朋友和家人的。
付关山耸了耸肩——怎么一个个都跟上火的兔子似的。他先捡要紧的简单回复,然后卸掉了微博。
客厅有轻微的脚步声,两人转过头,看到孟寄宁。他整个人像游魂,目光飘飘悠悠地在哥哥、哥夫身上点了一下,就迅速闪开。他咬了咬牙,刚要开口,孟初就堵了回去。
“我的报销好了没有?”
孟寄宁怔了怔,犹豫片刻,还是先回答了哥哥的问题:“好了。”
“我的设备采购审批单、课时统计表、科研成果登记表、招生ppt、税务申报……”
“都好了,师德培训课我也替你听完了,结课报告在你电脑旁边的u盘里。”
这人说自己工作能力一般,这一般也是相对的。
孟初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再帮我把省基金的申请看了。”
孟寄宁愣了愣:“啊?”
“我微信发给你了。”
孟寄宁茫然地看了眼文件:“可我是学金融的……”
“就是要外行人看,”孟初说,“报告本来就要写得清晰易懂,如果你也能看懂我的创新点,说明我写得好。”
孟寄宁想了想:“跟白居易写完诗,读给村口的老太太听一样?”
“可以这么理解,”孟初望了眼付关山,“本来想给他看,又觉得人不能太为难自己。”
付关山正要抗议,想起来他看到第三个字就睡着了。
“快,”孟初说,“看完了给我反馈。”
孟寄宁被塞了15页的学术报告,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在对面不赞同的目光中开口:“要不我还是……”
“你可别说你要答应他,”付关山说,“你现在回去,这段时间是没事了,以后呢?每次他不满意了,都要这样整我们?难道这辈子他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对这种人是不能让步的,就得一酒瓶砸在头上,像你哥那样。”
孟寄宁望着他们,内心翻涌着情绪,又不知如何用语言表达。最后,他知道不能给他们增加安慰他的负担,站起身,回到卧室。
付关山把手机往手里转了转,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
这是仲文楚的工作电话,打过去是助理接的,本以为对方会编几句托词,然后挂断,没想到很快换成了本人。
看来在这等着他呢。
“我们虽然没什么兄弟情谊,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说,“你这是想开战了?”
对面似乎是在看文件,能听到纸张翻页的声音:“开战?这只是几个先遣兵而已。”
“接下来呢?性骚扰?”
“还算有点意思。”
“你可别给自己挖坑——扯谎越多,漏洞越大。”
“我想你应该清楚,互联网对负面消息的狂热比正面消息大得多,”仲文楚说,“就算你澄清了,告赢了,也晚了。”
付关山当然知道。
“所以啊,”仲文楚说,“我不是说了吗,别碍我的事。”
付关山忽然笑了起来。
仲文楚顿了顿:“你笑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高三的时候,因为拉横幅被学校开除了?”付关山说,“我可是在做学生的时候,能不管高考的傻子,你以为我在做演员的时候,就不敢胡闹了?”
对面沉默了一瞬,说:“那真是遗憾。”
“我看你们一家不爽已经很久了,”付关山说,“如果要开战,那就放马过来。”
第51章 故人
付关山跟着助理进入客厅。越过厚重的落地灯和茶几,他看到沙发里嵌着一个老人,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已经十几年未曾面对面见过父亲了。
固然,科信上市、扩展版图时,他会在无数新闻、人物专访中,见到对方的照片。但镜头和科技修饰过的人像,总有些失真。
原来他如今这么老了。
眼角的皱纹如刀刻一般印进皮肤,脖颈和手背隐约现出几点老年斑。从靠在沙发上的手杖来看,似乎已经不良于行,但腰板挺得很直,看起来精神还好。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要见付关山,有意摆出威严的姿态。
付关山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用任何头衔称呼对方,太不合时宜了。
仲渊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不是有事找我?”
付关山“嗯”了一声。十几年未见的亲人,几乎可以算陌生人,何况当初他们在同一屋檐下时,好像也一直交流得磕磕绊绊。
仲渊端详着他的神色:“想来很重要,不然你也不会见我。”
是啊,付关山想,世界上很少有几对父子,能走到这样相互憎恶的地步。
在弟弟出事后,面前这个人竟然离开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投入新家庭的怀抱,这无论如何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知道父亲也恨他。弟弟死后,父亲说的那些话,对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刻骨铭心。
旧事和夙怨在脑中闪过,付关山皱了皱眉,回归正题:“你知道仲文楚最近在做什么吗?”
仲渊抬起眼。付关山一直不肯坐下,他太高了,仲渊只能仰视着他,很不习惯。
“他在找我麻烦。”
仲渊皱了皱眉。
“我知道,你不太关心我的事业,”付关山说,“但你不是最看重公司吗?仲文楚泼我的脏水,用的是公司的人脉资源,他这么胡闹,你就不管管?”
仲渊扭头,朝助理摆了摆手,对方退出了房门。
“还有,”付关山说,“他对我老婆的弟弟死缠烂打,简直疯魔了。之前他栽赃人家,现在还跟个跟踪狂一样,再这么下去,我可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不是你选的继承人吗?这些事爆出来,对公司形象很有好处吗?”
仲渊沉默片刻,说:“我知道。”
付关山霎时停住话头,惊疑地盯着父亲。
“我只是退职休养,不是死了,”仲渊说,“我找他谈过,不过他比我想象得还固执。”
付关山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然后呢?谈谈就行了?他都快把人逼死了,你就这么由着他去?”
仲渊望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育我了?”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管儿子的,”付关山冷冷地说,“还是你原本就只要能力强,其他都无所谓,是个疯子也没关系?”
“你怎么说你弟弟呢?!”
“他是我哪门子弟弟!你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养的儿子,别拉过来让我认亲戚!”
仲渊盯着他,忽然又冷静下来。“也是,”他说,“你对弟弟一向是这个态度。”
付关山感觉脑袋嗡了一声,血流直冲上去,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是个生病的老人,他提醒自己,不能动手。
他们在静默中对视着,似乎都想用目光刺穿对方。
良久,仲渊说:“我会让他把那些东西撤回来,他一个董事,真不该做这种无聊的事。”
付关山望着他,忽然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满是讥讽的意味。“我之前倒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他说,“你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住了吧?他们母子把你架空了?”
仲渊的目光直钉在他脸上,唇边的皱纹都抖动起来。“一个连财年都不知道的人,”他说,“对公司的事少做评论。”
付关山耸了耸肩。“哦,”他说,“那我期待您这回能拿出做父亲的威严。”
仲渊像是要说什么,付关山已经转身离开。
他走出空荡荡的房子和花园,快到大门时,又往回望了一眼。他以为会碰到继母,但看样子,这里只住着仲渊,也许还有保姆。
他站在那里,除了风声和晃动的树影,整栋房子像是一座静默的坟。
他忽然打了个寒颤,赶紧回到自己外旧里新的小窝。
进门前,他在外面停留了一会儿,想把那场对话带来的阴霾从脸上消去。好不容易成功了,进来一看,孟家两兄弟坐在桌边,一个比一个死寂。
他叹了口气,坐在孟初旁边,本来想搂住肩膀蹭蹭的,但外人在场,就矜持地坐直了,只有手在桌面上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