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加重呼吸,为何而慌乱。
  秦风笑着把剑插进去,从始至终没有讲一句话。
  只是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望着周宸。
  失望与漠然中夹杂了几丝莫名的心碎,几分执拗。
  “你到底要做什么。”周宸那与生俱来的洞察力此刻好像和行动一同被封住了。
  他就那么看着秦风一剑一剑的往心口捅,直到再也没有了抬手的力气。
  束缚着周宸的一层网,将他所有的情绪全部都扭曲,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杀戮欲望。
  从前说过,嗔痴悲喜,如灭顶荧惑,灼烧心原。
  所谓心猿意马,一猿一马照见本心,而入魔,不过是信马由缰之时。
  一旦跨过黑白界限,极难逆转。
  周宸的眼眶却湿了,他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半张脸被烛火映照。
  他本来就只是一个任性的顽主,只是一个有些天赋的剑修,他入了穹阁,成了剑帝,也没想怎么着,连称霸武林的念头都不曾有。
  他只是想再见一面,当年只来得及匆匆一瞥的小仙女。
  只是想继续和秦风一起,逍遥快意,浪荡江湖。
  这天下的苦难为何要他来担。
  他说了很多的话,很多言不由衷的话,在秦风面前,在凌长青面前,都装的大义凛然。
  好像他不这样做,大家就都会倒,没人能撑着,所以必须由他来。
  然后父母被杀了,师父被抓了,凌长青被拷问,浑身的肉被割了四个时辰才断气,最后飞出的信鸽盘旋到帝城,被守卫直接射落。
  曾经觉得入魔比喝水还容易,是因为周宸始终就站在那条分界线上。
  他当日用自己的身体做威胁,生生的逼着秦风恢复了神志。
  如今秦风有样学样,也来逼起了他。
  周宸没有表情的落了泪,他抬手按住了脸颊上濡湿的液体,本以为低头看到的是一片清澈的潮湖,没想到是漫天的血色。
  秦风已经气若游丝,却还是执拗的将最后一剑捅了进去,至此真的一动都动不了了。
  他如同一座雕塑,死不瞑目的跪立着,最后的表情定格,定格后,狰狞的面目竟然逐渐变的温柔。
  周宸抬起手,慢慢的替他阖上了眼睛。
  第49章
  薛简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心头不知道算得上是高兴还是怅然。
  楚辞把毯子给他围上,小安推着三层的大蛋糕走了过来。
  “简哥,杀青快乐。”
  蛋糕上的翻糖小人儿做的憨态可掬,一个白头发,一个黑头发,一个冷冽,一个傲娇,真亏的人家蛋糕店,连神态都能做的这么像。
  薛简把身上的道具剑拔了下来扔到一边,朝着崇山明张开了手,后者笑着把他搂进了臂弯里。
  薛简也偷偷的笑,借着杀青正大光明的抱一下,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大家开始鼓掌,连导演也点点头,程晦没想过薛简能发挥成这样,远超他的预期。
  刑曜在旁边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孩儿一共才进组两三次,还正是真情实感的年纪,之前选秀出道,走一个队友他哭一回,成团夜更是哭的稀里哗啦。
  他嗷嗷的过来要抱,还剩两三步的时候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瞥了一眼崇山明,悻悻的把手缩了回去。
  薛简无奈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切下了蛋糕,把小周宸和小秦风完整的取了下来,用手捧着到处找崇山明,左右看了几眼都没找见,后背忽然传来了温热。
  崇山明的下巴贴在他的头顶,气息从侧面传来,“在干什么?”
  薛简转过身去,笑嘻嘻的把放着小秦风的那块蛋糕捧到了崇山明面前。
  “崇哥,你吃这个。”
  然后把放着小周宸的那个自己拿了起来,“我吃这个。”
  薛简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奶油和蛋糕吃掉了,然后纠结的看着上头的翻糖,崇山明刚要开口,就看见他一口咬掉了头。
  崇山明感觉自己脖颈一寒。
  两个人浑身都是血,看起来好不狼狈,薛简的嘴巴上血红一片,又沾了好多的奶油,被稀释成了漂亮的粉。
  崇山明忍不住的抬手把它抹了下去,薛简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左右看了几眼,微微躲开,自己胡乱抹了几把。
  “崇哥…我们合张影吧。”
  楚辞拿着富士相机,对准了两人,不算是很亲密的姿势,只不过崇山明的手搭在薛简的肩上,薛简也很自然的缩在他的手臂下。
  莫名的让人想起什么有关社交距离的说法。
  富士相机独特的滤镜拍人很好看,硬生生的给那些血腥诡谲的伤口和妆造,加上了一层清丽。
  他们都笑着。
  保姆车里放着崇山明给薛简准备的花,车门一打开,薛简就笑的牙龈都快露出来了。
  一大束火红的玫瑰点缀着向日葵和满天星,薛简拿起了贺卡,上面明显是崇山明的笔迹,俊逸洒脱,又刻意的认真描摹,显得像是给自由不羁加上了一层壳。
  他写:“你心底的玫瑰,还盛开吗。”
  薛简不解的眨了眨眼,崇山明也不解释,只是抓住了他的手,两个人一起安静的躺在车里。
  电话在口袋里嗡嗡的响,薛简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掏啊掏,看到来电显示,意外的挑了挑眉。
  “黄姐。”
  “薛简啊,天堑那边快杀青了是吧?”
  “嗯,今天杀青。”
  “太好了,我给你接了个本子,快的话一个月就能拍完…你后天就可以进组…”
  她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薛简忍不住打断了,“角色是什么?”
  “哦,这是一部宫廷剧,你演皇帝身边的太监,不用拍很久,很快就死了,拍完这个还有一个角色,我争取了很久的,是男二呢,他正好是个孤儿,我怎么说的,这角色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薛简嘲弄的笑了一下,捂着手机尽量的避免漏音,“好,我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薛简感觉到崇山明一直在看着他,最后只能顶着他的目光抬起了头。
  “你不是要去陈导的组吗?”崇山明拧着眉心问。
  薛简沉默了好半天,才露出了一个不以为然的笑来。
  “那个啊…不让我演了。”
  他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花,摸着向日葵厚重的花蕊,还有娇艳的玫瑰。
  “不说这些了,哥哥,我很快就又要进组了,你照顾好自己,别因为饭菜不好吃就一口都不吃,哪怕不合胃口,也多少吃一点。”
  “为什么不让你演了。”崇山明不肯揭过,偏要刨根问底。
  薛简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讪讪道:“我也没问为什么,常有的事…一直都是这样的,没关系的。”
  他喃喃的又重复了一遍,“没关系的。”
  “薛简。”
  崇山明认真的望着他,目光从他的眉眼,扫到了他的胸口,最后落到了花束上的贺卡。
  “你心底的玫瑰,还盛开吗。”
  又是这句,薛简不明所以,“什么玫瑰?”
  他问完以后,又忽而怔住了。
  他回忆起了在他胸口上,那个酥麻的触感,那时候他们才刚认识不久,在link的行为艺术展上,崇山明在他的衣服上,画了一朵玫瑰花。
  他对艾米莉说,美的东西,除了会迎来赞誉,也要承受毁欲,没什么不堪的。
  那时候薛简还正在被崇山明的粉丝围追堵截,评论区满是污言秽语。
  他当时的话,原来真的是说给薛简听的。
  第一次见面,崇山明就说过,程晦作为三年前的评委,把票投给了薛简的《少年鸦渡》。
  后来,那天他们又一同看了薛简的这部处女作,在薛简想向他完整的讲述剧情时,崇山明又道他看过。
  他是真的看过。
  早在他们相爱之前,相遇之前,早在薛简认识他之前。
  那漫山遍野的玫瑰,明明该是刻在薛简心底的隐痛。
  是他站在繁花和掌声当中,以为抬手就能够到那片星海时,脚下忽然陷落的淤泥。
  他被爱捉弄,又被权势玩弄。
  做了掌中雀,又当了落水狗。
  他不该忘记的,可是他却忘了。
  他心底的玫瑰,还盛开吗?
  薛简摇了摇头,“大概,不了吧。”
  他又是一个人离开,一个人去另一个城市赶通告,去演什么太监。
  楚辞哥回了京城,听说是程左礼回去了,看不到楚辞又开始胡乱发脾气,分明是他答应人家出去找点事儿做,可是助理这种性质,本来就和别的不一样。
  大概是…后知后觉的后悔了?
  晚上结束了拍摄,薛简把自己摔在酒店的床上,和楚辞胡乱聊着。
  楚辞的声音哑了,语气也有些不自然,“我…嗯…等再过一周,就去陪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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