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黎兆赫本想去楼下的浴室洗澡,但想到刚才父亲的眼神,他觉得有必要去问问情况。
那种带着谴责和不满的眼神,从他记事起就从没有出现过,黎兆赫当然得去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他刚推门出去没走两步,就碰到上楼的父亲,黎质微微点头:“跟我来书房。”
这就是要好好谈谈的意思了。
一进书房,黎质就将眼镜摘下,顺带捏了捏鼻梁,顷刻间,原本还温和的气质顺便变得淩厉,黎兆赫和现在的他最像。
“听你母亲说,你们关系很好,而且已经结婚了。”黎质像是在询问,实在是在确认。
“是这样。”黎兆赫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问。
家里向来对他放心,结婚这种事,不会插手太多,何况以他的心智,不会真被不三不四的人骗过。
黎质便更是不解:“是吗?我以为他不改口,是和你假结婚来骗我们。”
原来是因为这事。
黎兆赫哭笑不得:“您真会想,从前没有这样的角色能让他适应,所以暂时还不习惯。”
黎质闻言再次将眼镜戴上,他若有所思点头:“从前见过他两次,前后的区别确实很明显,他家里的事我也有听说一些,他预备怎么做?”
“这些事我会处理,不用他操心。”黎兆赫说。
“那你看着办,没事了,你可以走了。”黎质没再多说其他,只是在黎兆赫要离开时突然想到什么,他站起身从身后的柜子拿出样东西来,“你母亲说她今天有几台手术,很晚才回来,让我把这件礼物交给你。”
黎兆赫接过,看到历史悠久地木盒和雕刻工艺,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不是凡品。
黎质道:“这是你奶奶留给你母亲的,现在给小阮收起来吧。”
国人似乎总爱做这样的事,意味着认可和传承,但到黎兆赫这里,恐怕再没有能传下去的人了。
“抱歉父亲,但我不会后悔。”黎兆赫说。
“前阵子听说有家研究所在做双精i子胚胎培植技术,如果做成,或许就能要个孩子了。”黎质倒是没有强硬要求他们,只是提供一个建议,“当然,一切随你们,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知道了。”黎兆赫抬脚离开书房。
他的确不是很喜欢孩子,更没办法想像让自己或是阮黎的精i子去和别的卵子培植胚胎,但如果是他和阮黎的孩子,那确实可以稍微期待。
这事到底还没有发布出来,黎兆赫便没有和他说,洗完澡重新回到房间里,只是浴室里的人还没有出来。
“阮黎?”他在浴室外敲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但按摩浴缸还在运作着。
他心下一慌,赶紧推门进去,就见这人已经醉睡在浴缸里,旁边的酒杯都没有喝干净……幸好按摩浴缸还在运作。
也不知道这是从哪找到的红酒,希望不要是母亲的珍藏,否则要出事了……
黎兆赫找了找酒瓶,发现开启已经有两天,那就是有人喝剩的,还好。
他拖着阮黎清洗干净,裹好浴袍丢到床上,还是得买瓶新的补上。
黎兆赫的母亲郑如知很忙,当天根本没有见到,幸好对方第二天休息,这才有机会打招呼。
阮黎对自己喝了对方酒的事觉得很丢脸羞愧,捧着黎兆赫买回来的新酒瓶找到对方道歉:“伯母,很抱歉,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就做出这样的事……”
郑如知声音虽然清冷,但神情和模样却是要比电话里更温柔,只是她也架着一副眼镜,那双本就淩厉的眼眸便显得柔和许多。
她笑道:“没关系,那酒不错,你觉得喜欢,是这瓶酒的福气。不用因为这样的小事就看我脸色,在自己家里不用客气。”
大概是在国外待的时间久,他们说话总是格外真诚直白,听得阮黎更不好意思了。
嘴咋就那么馋呢!
“谢谢您。”阮黎摸摸脸颊,还是把酒瓶放到桌面上了。
“没关系。”郑如知微微点头,“疗养院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你们随时都能过去。”
听她提起这茬,阮黎才恍惚反应过来,他来这里可不是为着见家长的,治病才是重中之重。
阮黎立刻道:“那我们明天就去看看!”
黎兆赫将剥好的柑橘递给他,轻声道:“不着急,先放松放松。”
这样的病让这么多人知道,阮黎本来就觉得很难为情了,再拖下去,恐怕会让伯母伯父对他不满。
他可不想做拖着黎兆赫的病秧子。
“那你们自己看着办。”黎质说。
“今天天气不错,你们出去转转吧。”郑如知提议,“庄园里风景很不错。”
阮黎立刻就心动了,他总觉得在这里待着怪怪的,连咳嗽都恨不得堵住喉咙。
郑如知大概是看出他的不自在,才会这样提议,不管怎么说都很贴心。
“也好。”黎兆赫说着就起身,把阮黎带到身边,“晚饭前我们会回来的。”
“伯父伯母再见。”阮黎被带着走时还不忘打招呼告别。
黎兆赫抬手将他的脸拨回来,还很幼稚地把他往自己怀里摁了摁,像是故意要闹对方。
那些紧张和尴尬都在对方的动作里消失不见。
阮黎抬手就对着他后背挥了一拳,他皱眉咕哝着:“呀!你好讨厌……”
“我又讨厌了?”黎兆赫嘴角噙着笑,语气也格外慵懒,显然这样的话对他来说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攻击力。
阮黎却是突然不说话了,他愣愣看着对方,然后上下左右都打量一圈,发现没人看他们,才踮脚快速又重的亲在黎兆赫嘴唇上。
之后就捂住嘴笑了起来,像是成功偷到鱼的猫儿。
黎兆赫哼笑一声,由他牵拽着往前走,步伐格外慵懒,心情却是愉悦的。
像是灌了满怀春风。
让他有点像是回到十年前的时候。
第45章 记忆
在庄园放松了几天,黎兆赫和阮黎去了疗养院。
白桦疗养院。
据说这里对治疗精神方面的疾病很有建树,而且在这里是要根据检测情况来判断需要药物治疗还是更深层次地其它方式的治疗。
不会用强硬手段去控制病人,毕竟这里不是精神病院,而是医院、疗养院。
而且这里的环境也很好,满院路边都是白桦树,正值秋季,叶子变成金黄色,虽然落了一地令人烦闷,但如果从欣赏风景的视角出发,是很不错的。
阮黎在走廊驻足,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漂亮景色,两排白桦像是守护这里的防风林,让他的心情有点舒缓放松。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其实很讨厌会让他放松的空间,他的性格会暴露缺陷,会让他变得不像寻常,更会对这种空间产生贪恋。
所以他一开始才不喜欢——
想到这里,思绪突然断掉,接都接不上。
不喜欢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了。
“喜欢那些白桦树?”黎兆赫从他身后低声问,“家里也能种。”
“不用。”阮黎轻轻向后靠着他,如果种这样的树,佣人们大概会很苦恼秋天。
而且一到冬天,就只剩枯枝,映进窗户上张牙舞爪地,他会很不习惯。
医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似乎对他们驻足的行为并不在意,她见过太多需要调理的病人,都很喜欢透过窗户看外面,所以院内才会有那么多白桦树。
满地的树叶会让他们觉得畅快。
好像在说,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吧?”医生双手插|进口袋,明艳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这里总是这么漂亮。”
阮黎轻笑:“是很不错。”
医生微微点头,红唇扬起:“那就好,这里对你的恢复很有帮助。”
通过走廊,坐电梯上楼。
一间观察室早早准备好,但这里的人并没有摆出那些冷硬的神色来,因为来这里的病人不是一般人,他们多数都会有很强的认知,不会发生某种医闹事件。
所以这里的氛围轻松随意,也是为了稳定病人的情绪,尽最大努力让他们平静。
其中一位医生看向黎兆赫:“抱歉,您得先出去。”
“我在外面等。”黎兆赫状似随意无奈地点点头,给了阮黎一个安抚眼神,便走了出去。
看这种病症,最让人觉得有压力的一点是需要把自己难以启齿地创伤或是痛苦讲述出来,尽管知道他们不会戴任何有色眼镜看自己。
但自己会觉得很羞耻。
也会反问自己,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闹得这么多人知道?
我真的是有病吗?
真的需要用这种规模来治病吗?
真的不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吗?
但阮黎别无选择。
他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尽可能地缩减成易懂的句子,告诉医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