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如今他倒是有了些精神,恨不得在园子里窜来窜去的,倒是哪里都走走,偶尔碰到梁帝,还会陪伴圣驾,颇有点风光无限的意思。
  只是他并不知晓,陛下对他亲和,是因为得知洛知泠在前线重伤之事。
  这事旁人有心瞒着,他自然不会知晓,可也有人故意要说到他面前。
  洛知栩不止一次气愤自己不能手刃梁琮,如今听到对方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这种想法便更加强烈,若今生他不能手刃梁琮,恐怕余生他都要活在悔恨中!
  “我二哥在前线征战杀敌,二皇子不能尽绵薄之力,还要满口胡言诅咒?是当我们洛王府好欺负吗?”洛知栩情绪波动大,他狠狠盯着梁琮,想听他说否认的话。
  但他没听到。
  “瞿老将军也在崎燕关,他传回来的书信怎会有假?洛知泠重伤危在旦夕,你的父母兄长都知晓,陛下也知晓,唯独你还懵然不知呢。”梁琮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看到洛知栩惊慌的表情,他竟觉得痛快极了。
  他就是得要让洛知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夜都活在痛苦中,他无法接受一个从前满眼都是自己之人,看向自己的视线是仇恨!
  除非洛知栩死。
  洛知栩其实早就信了梁琮所说,但他还是要去求证,只要有一人否认,他都还能自欺欺人,所以此时和梁琮纠缠并没有好处。
  回到汀兰水榭,父亲和大哥不在院子里,洛知栩便更信了几分,可他依旧不死心,去找梁雪虞询问。
  “果真吗?”
  虽然未多说其他,但观其神态,梁雪虞便知晓此事已然瞒不住了,她皱眉:“此事我们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你若听说,怕又要吵闹着去前线。”
  “我已放弃绝食,且再未提过离京,便证明我已无此心,母亲为何还要瞒我,我不是分不清情况的蠢货。”洛知栩说这些时带着气。
  其实事情到头上,伤心反而没那么重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心,更是想想方设法的得知更多消息。
  只是这些话说完,他便面露悔色,父母兄长的用意他都明白,分明都是为着他着想来的。
  “此事确实不该瞒你,不过你也放心,信中说你二兄伤势已经得到控制,如今也只能期盼摄政王能带领梁军拿下北阙,那时他们才可回京。”梁雪虞说。
  提到秦御,洛知栩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有数日都不曾想秦御了,不是他不想,而是在克制自己。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梁琮未死,秦御奔赴前线的举动有多危险。
  今生虽未全然按照前世轨迹,可冬藏曾经重伤差点丢掉性命,这也许是另类的走向,但他们大概都会遭受不同程度的伤害。
  秦御前世离开梁京,就再没有回来。
  梁琮说他死了,马革裹尸,他却连对方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只记得那句“你跟不跟我走”。
  梁雪虞见他沉默出神,只当他是疲累忧心,便宽解道:“你也莫要担心这些,马上正午太阳大,你回房休息,这几日皇后忙着为二皇子挑选侧妃,说午后请我过去看戏,届时你也可与其他几位少爷玩乐。”
  “儿子明白。”
  梁雪虞对冬树使眼色,他立刻会意,搀扶着洛知栩回了房间。
  屋内冰鉴风轮连番用着,还有冰镇好的瓜果,冬藏见他回来,忙端到他面前:“外面暑气重,少爷多用几口。”
  洛知栩垂眸看着鲜红的瓜瓤,被切成了小块,旁边放着银叉,清甜的果香便往鼻子里钻,他拿起叉子吃了一块。
  西瓜清甜多汁,还是冰镇过,方才的阴郁似乎都一扫而空了,洛知栩想,燥热的天气果然也会使人发狂。
  身上有了凉意,脑袋便也好用些了,想到方才母亲说的话,按理说,皇后此时也该知晓陛下让梁琮选侧妃的真正意图,可为何还是这般上赶着?
  皇后唯有一女一子,嫡长公主已经出嫁多年,鲜少回京,若是连梁琮也赶往封地,皇后在宫中便是孤立无援。
  莫不是他们还想着,利用选娶侧妃之意,巩固梁琮的地位,届时若他得人望,想来也是有拚一拚的机会。
  略吃了几块瓜果,洛知栩便有些疲累,他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便午睡了。
  待他再醒来,外面的太阳已经不是很大,前院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洛知栩想着母亲应该是去看戏,。
  若是寻常,他也该去外面闲逛,只是赐死他还是想去打听前线的战事,而最能得知第一手消息的地方,自然就是陛下那里。
  干明殿。
  梁帝正批阅奏摺,面前还站着几位言官大臣,其中便有洛珩与洛知铭,洛知铭虽年轻,但见事明白,做事老练,饶是朝中一些老臣都不如他。
  因此,梁帝还算是愿意教诲他。
  洛知栩时常无召就来面见陛下,周荣宝早已习惯,见他来还示意自己徒弟拿把伞给他遮阳。
  “多谢公公,陛下喝水才能商议结束?”洛知栩故作焦急的问着。
  “哟,这怕是还得有一会呢,如今陛下心系前线战事,正在与几位大人商议呢。”周荣宝觉得他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便劝解着,“您不妨先去戏楼,待这边完事,奴才去找您?”
  洛知栩摇头,面上一副焦急:“那如何等得及,我听二皇子说我二兄在前线重伤,性命垂危,我哪里还有心思听戏。”
  周荣宝神情不变:“这您哪能信呢?二少爷已经无事了,您也不必为了这事找陛下求证,奴才就在边上,这点小事还是能告诉您的。”
  “公公是何时知晓的,二皇子今日方才与我说,定然是刚传进梁京的书信,这种人命关天之事,想来二皇子是不会骗我的。”洛知栩一副并不相信周荣宝话的模样,就是铁了心要从陛下这里问到准确的回覆。
  饶是周荣宝也开始疑惑了,莫不是这洛二少爷真的又出事了?
  他便没再继续阻拦,以洛知栩的臭脾气,不让他等反而会坏事。
  没多久,里面议事的朝臣们纷纷离开。
  看到是洛知栩等在外面,洛珩和洛知铭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离开了。
  周荣宝便赶紧进去通传了,过了好一会他才出来请洛知栩进去。
  “臣下参见陛下。”洛知栩难得恭敬行礼。
  梁帝方才已经听周荣宝说了前后起因,但还是要亲自问问才行,他沉声道:“你方才说是二皇子告诉你的?”
  “是,晨起太阳并未十分毒辣,臣下便去外面散心了,碰上了二皇子,见我欢喜玩乐,便说了些话与我听,我自是不愿信,所以来问陛下。”洛知栩直接将梁琮给卖了,“二皇子说瞿老将军在崎燕关传回书信,还说他不会骗我。”
  梁帝面无表情:“行了,别拘着礼了,坐下说话吧。”
  “舅舅,我自知不该妄议朝政,可二皇子说我哥哥已经重伤垂危,我自然不能不担心,知栩来就为要舅舅一句话,我哥哥当真无事吗?”
  他故作紧张的问着,平日里那双潋滟的眸子,也不曾露出嚣张跋扈的气焰,唯有担忧和紧张。
  梁帝哼笑:“你倒是胆大,若他真有事,你待如何?”
  “臣下会请求陛下,许我哥哥回家医治。”洛知栩皱眉,说出颇孩子气的话,“瞿老将军是将军,平日里不用带头打仗,可我哥哥就是个小卒,冲锋陷阵这种事都得他来做,我得心疼他。”
  “荒唐!”梁帝斥责,“你再过两年也该及冠了,竟还能说出这般枉顾人命之言,当真是将你宠坏了,上阵冲锋杀敌又不止你兄长一人!”
  洛知栩愤气顶嘴:“可唯有他一人是我至亲,舅舅生病,阿娘亦是成日里难以入眠,难不成我要劝解阿娘,大梁从古至今也并非只有您一人之君吗?”
  “逆子,给朕跪下!”梁帝被他这番话气个半死。
  洛知栩嘭的一声跪在地上,置气道:“外甥不是狂妄,是伤心,担心至亲又不是丢脸的事,若身居高位的前提是丢情弃爱,我宁可庸碌一生!”
  “三少爷您快别说了!陛下只是与您说笑,您快些认错!”周荣宝边说边对洛知栩使眼色,这番话说的实在有些大不敬了。
  洛知栩默然片刻,扬声道:“臣下口不择言,请陛下恕罪!”
  “滚,朕不想看见你!”梁帝怒斥。
  洛知栩沉默且不动,周荣宝赶紧对他使眼色,后者会意,匆匆说了句“臣下告退”,就离开了。
  待他走后,梁帝不咳嗽了,气也不喘了。
  周荣宝将冰镇莲子粥端给他:“陛下心善,并没想怪罪洛世子,洛世子心思诚挚,不如旁人有那些弯弯绕绕。”
  “朕还不知道他?”梁帝叹息,他就是体谅洛知栩这番难得的赤诚,所以他纵容他与自己叫板!
  周荣宝笑:“世子担心您呢,否则又怎会知晓公主也夜不能寐呢?”
  “你去告诉那臭崽子,就说洛知泠没事儿,省的他回头再来闹,朕这病是养还是不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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