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定安侯府的世子竟然死而复生了!
  要知道周卓行被彻查的导火索正是谢清棋之死,如今他锒铛入狱,即将人头落地,他害死的人却突然又活过来了。
  听说此事的百姓惊得目瞪口呆。
  “好人有好报?”
  “祸害遗千年吧……”
  侯府白事变喜事,萧婉华直接命人在城外搭建粥棚,连着施粥十日。
  萧还看着下面生龙活虎的谢清棋,也不免有些匪夷所思。
  萧瑞哼笑道:“表弟既然安然无恙,为何要联合姑母欺瞒圣上,害得父皇和我都好一顿伤心。”
  谢清棋道:“微臣让陛下忧心,罪该万死,只是欺君之罪断然不敢承认。许是周大人当初下毒的剂量少了些,也或许上天觉得微臣命不该绝,让臣在棺材中突然醒来。”
  萧还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能醒来咳咳咳……再好不过了。”
  仵作是他亲自派去的,尸体做不得假,周卓行对下毒一事也供认不讳,事到如今,他这个做舅舅的还能说什么?
  周昌玉自然想到了是谢清棋假死陷害他父亲,可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新仇旧账,只好来日再算。
  退朝时,谢清棋偷偷看了眼萧还的脸色,果然不太好,心想难怪他今早咳了数次,临走时太监搀扶得格外小心。
  周昌玉拦在黎淮音面前,微微颌首:“燕大人,家父人在狱中,我实在无心授课,能否劳烦燕大人暂代几日?”
  黎淮音表情未变,正要拒绝就听到身后传来谢清棋的声音。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正跟人笑着打招呼:“文大人,好巧啊!”余光却不停看向黎淮音这边。
  巧?文璐有些尴尬道:“谢大人说笑了。”待看到谢清棋眼神示意前方两人,她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犹豫片刻走上前道:“燕大人,您还记得过两日的诗会吧。”
  黎淮音道:“自然记得,多谢文大人提醒。”
  周昌玉本想拿出书卷告诉黎淮音上次讲到了哪里,闻言只好放弃,道:“既如此,就不麻烦燕大人了。”
  他抬头看向谢清棋,扯了扯嘴角,却没有一丝笑意。
  谢清棋回到府中,没有见到萧婉华,问了下人才知道她一整天都在库房。
  谢清棋赶过去时,就见库房中大半檀木箱笼敞开着,锦缎、珠宝、金器数不胜数,萧婉华端详着一把玉如意,几个丫鬟捧着礼单低声核对。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要不是几个丫鬟脸上笑得开心,她都以为这是要举家迁走了。
  “棋儿来得正好。”萧婉华抬手招她近前,脸上笑意遮不住:“这些啊,是我为你娶妻预备的聘礼。”
  “娶妻?”谢清棋让丫鬟们下去后皱眉道:“母亲知道的,孩儿已心有所属。”
  萧婉华压低声音道:“母亲当然知道,要不是音儿,我也不会准备这许多超出祖制的东西。”
  “可我们……还不知道何时能……”
  萧婉华不以为意道:“圣上虽然下旨不许你另娶妻室,可待你父亲凯旋归来,到时候陛下论功行赏,我让你父亲求陛下赐婚就是,音儿就以燕照雪的身份嫁入我们侯府。”
  谢清棋摇头:“不行,我要娶的是黎淮音,只能是黎淮音。”
  “你这孩子,都是同一个人有什么不一样?”
  谢清棋不想说黎家之事,便胡搅蛮缠道:“阿音更好看~再说我们拜堂成亲时,若她要戴着面具,拜的岂不是假天地,到时候神仙不保佑我们百年好合怎么办?”
  萧婉华无奈道:“你啊你!”
  “你啊你!”黎淮音见到谢清棋,无奈道:“今日你即便不让文璐帮忙,我也会拒绝,你又何必得罪他呢?”
  谢清棋不以为意道:“我都把他爹送进大牢了,还差这点小事得罪吗?”
  “也是。”
  谢清棋不满道:“上朝时他总是看你,显然不怀好意,阿音你要小心周昌玉这个人。”
  黎淮音盯着谢清棋片刻,忽然极轻地笑出了声。
  谢清棋见她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却依然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忍不住跟着笑道:“你笑什么?”
  黎淮音道:“你可知外面有传言说……你看上了他?”
  “他?周昌玉?”谢清棋瞪大眼睛,“我可是把他爹送上断头台了!”
  呵,简直太可笑了!
  黎淮音轻咳一声,道:“你上朝时总盯着他看,旁人都说你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便要毁了周家。”
  “那是因为我不敢看你,只好瞪他了!”谢清棋气得太阳穴都在跳,“阿音你还笑,我要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笑啦。”
  见她还在笑,谢清棋捉住她的手,意味深长道:“阿音还是小心些为好,我若是因爱生恨的那种人,早该……”
  “早该怎样?”
  谢清棋揽过她的腰,轻声道:“早该把你锁在……”她故意忽然噤声,紧紧盯着黎淮音薄唇。
  “好啊。”黎淮音故意凑近。
  谢清棋用牙尖咬住了黎淮音垂落的鬓发,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仗着身体还未恢复!”
  因着凤羽营在第一次运送粮草时留在了边境,所以谢清棋这次回来后清闲了许多,没有军中事务要忙,整日不是待在燕府就是去医馆。
  萧姝嫣话本看到无聊时,便来打趣她:“谢清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什么时候喜欢读书写字了?”
  谢清棋头也不抬,得意道:“这是你燕姐姐单独教我的课业。”
  萧姝嫣瞥了眼上面晦涩难懂的东西,感叹道:“难道以后连你都比我强了嘛——”
  “我本来就比你强!”
  谢清棋指尖点着书页上黎淮音留下的一行朱批,又翻出一旁的《北征录》,两相对照,将黎望当年画的布阵图看了又看。
  心里忍不住感慨道:“若阿音是武将,想必调兵遣将不输当年的黎将军。”
  谢清棋对行军打仗之事本无什么兴趣,可这些兵书中全是黎淮音的批注和总结,想到能与黎淮音谈论这些,也为了不输给国子监的那些学生,谢清棋学起来堪称刻苦。
  半月来,前方战报两天一传,胜负基本各占半数,正在所有人以为禹国会被拖得认输时,谢侯爷病倒的消息忽然传来。
  主帅卧病,军心不稳,已经连败三场,燕云城危在旦夕。
  萧还听到消息时,气得将桌上奏折横扫落地,咳嗽不止,竟是晕了过去,直到三日后才醒。
  此时金銮殿内,气氛死寂,林首辅笼着袖中的奏折,眼角余光频频扫向萧瑞。
  萧还半倚在龙椅上,面色灰败,声音低沉道:“前方战事紧急,诸位爱卿可有想法?”
  林首辅道:“陛下龙体抱恙,这几日未能临朝,朝廷内外乱作一团。老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先议储君之事,早定国本以安民心。”
  话音刚落,殿内便隐隐骚动。
  萧还道:“林爱卿以为,可立谁为储君?”
  林首辅:“三皇子心智坚毅,德才兼备,昔年治理漕运,赈灾安民,无不亲力亲为,此等闲德,当立为储——”
  萧还垂眸立于一侧,神色如常,可袖中的手已经攥得发青,余光忍不住去看旁边的萧明烛。
  萧明烛凤眸低垂,面上无波无澜。
  有武将反驳道:“三殿下固然贤能,可边疆未平,两军交战,若是敌国以‘未来天子不健’为由动摇军心,只怕要生出祸端。”
  李廷道:“臣以为,公主殿下天资聪颖,仁德广布,去岁赈灾更是活民无数,乃是储君之选。”
  林首辅一派不满道:“自建朝以来,从未有女子称帝的先例!”
  “陛下圣明,首开了女子科举,钦点的状元也是女子,没有先例便开先例!”
  “若论文韬武略,诸皇子中无人可出公主殿下其右!”
  大理寺卿道:“去岁漕银失窃一案,是公主殿下带人彻夜核对账册,揪出真凶。老臣执掌刑狱十余载,从未见过殿下这般心思缜密之人。”
  眼见朝堂局势一边倒,萧瑞额头不禁出了汗。
  萧还打断吵成一团的众人,道:“既如此,就改日再议。”
  黎淮音缓步出列,玉笏轻扣,道:“陛下龙体一向康健,如今只是暂时欠安,微臣以为立储之事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实乃前方战事。”
  萧还脸上有了些笑意:“燕爱卿有何高见?”
  黎淮音不疾不徐道:“两位殿下均熟知朝务,若选其中一人暂代国事,既可安朝局,又可全陛下调养之宜。待陛下龙体康健,再议储君不迟。”
  萧还眼神微动,手指缓缓摩挲着龙椅,似在权衡。
  良久,哑声道:“明烛暂代朝政吧。”
  萧瑞脸色骤然惨白,袖中骨节咯咯作响,几乎要捏碎。这个燕照雪说得好听,什么暂代国事,什么选出一人,她明显在用战事提醒陛下他的腿疾,分明就是为了让萧明烛赢得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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