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谢清棋小声道:“……在阿音病愈之前一定好好活着。”
  黎淮音:“你还知道呀,今日你这样做可有想过我和你母亲的感受?”
  “可我若是答应,便是负你。”谢清棋辩解道。
  黎淮音:“比起负不负我,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若是我同旁人成了婚,今后哪还能再给阿音治病,你若是不能长长久久活下去,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些去地府等你,我们到时候再续夫妻缘分。”谢清棋静静看着她,唇角还带着笑,彷佛方才那句生死相随的誓言不过是句情话。
  黎淮音却知道谢清棋是认真的,忍不住眼眶发烫,声音哽咽道:“胡说什么……”
  想到今日从萧明烛那里回来后又咳了一次血,黎淮音捧着谢清棋的脸,郑重道:“我要你再答应我一件事,若真有那一天……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去看春花秋月,江南烟雨,塞北飘雪。”
  谢清棋摇头:“可没有你,那些都不过是……”
  黎淮音突然抱住谢清棋,“我不想听你的借口,你先答应我。”
  “不答应!”
  “你若不依,那我后面的话便不说了,以后你也不许再来。”
  “阿音你耍赖!”
  “嗯,我耍赖了。”
  谢清棋将她紧紧回抱住,不情愿道:“我答应。”
  黎淮音这才放心了,笑道:“我有一事好奇许久了,想问一问你。”
  谢清棋听出她语气中的松快,声音更闷了:“你说吧。”
  “你学医不过数月,又常常忙于军营事务,为何……为何会认为除了你再无其他人可以治好我的病?”
  谢清棋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她方才说若自己不能给阿音治病,阿音便不能活长久……是啊,这意思不就是在说除了她其他人都治不了吗?
  谢清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想蜷起手指,可她手掌此时正贴在黎淮音背部,一举一动都清晰地被黎淮音觉察到了。
  黎淮音枕在她肩上,似乎是很随意地在聊天:“雪地里晕倒那次,我知道是你为我开的药方,那时候你还没跟着华姨学医吧。据我所知,定安侯府世子谢清棋从来就不会医术。”
  “我方才的意思是……阿音肯定不许旁人为你针灸,所以这病需要依赖我,倒不是我医术第一高明。”
  见黎淮音从怀里离开,谢清棋瞬间有些慌了,“阿音!”
  黎淮音看着她眼睛,轻笑道:“你猜错了。若是旁人针灸,我反而不在意,我与他们只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但你则不同,我……我存了私心在的。”
  “黎家败落之前,我父亲母亲也曾为我遍寻名医,他们全都束手无策,你是唯一一个说出能将病治好的人。”
  谢清棋心里七上八下,犹豫着要不要和黎淮音说实话。可若说自己来自未来世界,这听起来也太天方夜谭了,阿音会被她吓跑吧。
  至于医术,她看的医书可是凝聚着发展了几千年的中医瑰宝,还结合了现代更科学的理论,自信其他人决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谢清棋:“阿音,对不起,有些事我现在无法跟你解释。”
  黎淮音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回答,问道:“没关系,但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原来的谢清棋,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第79章 此生不得另娶
  “若我说不是同一人,阿音会信吗?”谢清棋摊开手掌,笑道:“我可没有雪姨那么高明的易容技术。”面上虽镇定,可谢清棋手心都是汗。
  听说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谢清棋不敢抬头,她在骗她。
  黎淮音嘴角轻扯了一下,垂眸掩去了眼中的失落,轻声喊道:“谢清棋。”
  “嗯?”谢清棋抬起头,目光撞进了沉静而又深邃的眼神深处。
  她下意识想逃避,可那双眸子凝视着她,里面夹杂着克制的痛楚,还有近乎固执的认真,谢清棋不忍心、也做不到无视。对她来说,眸子上方的睫毛每一次轻微颤动都像是欲言又止的叹息,又像是深夜的海浪,一遍遍冲刷着她不安的良心。
  寂静的房间里,黎淮音终于开口:“你说的,我都信。”
  “所以你和她……是同一个人吗?”
  谢清棋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要怎么解释呢?
  如果说出真相,说这个世界是假的,它只是自己曾看过的一本书……那阿音算什么?她的样貌、才华、甚至连温度和心跳都只是书中的设定吗?自己曾在深夜拥抱低语的爱人,只是被文字塑造出的幻影吗?
  不可以!
  谢清棋回想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如果她们只是书中人,那些与原剧情截然不同的选择,那些不受设定束缚的心动,那些本不该属于原书情节的瞬间,又算什么呢?
  谢清棋看着黎淮音,喉咙发紧,道:“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烛火静静燃烧,黎淮音站在谢清棋的影子中,沉默片刻,道:“可是你手心的温度是真的,你每次叫我名字时的语气是真的……你的心跳也是真的,对吗?”
  “对。”谢清棋闭了闭眼,下定决心道:“其实我不是——”
  谢清棋猛地睁开眼睛,见黎淮音的掌心覆在唇上,冰凉的触感将未尽的坦白和她有些急促的呼吸一同封缄。
  “别说了。”黎淮音道:“我已经知道了。今后……你不准和任何人再提此事。”
  谢清棋不知道黎淮音能猜测到哪一层,但她知道黎淮音一定想到了真相会带来的后果——这个谢清棋会被当做邪祟。
  黎淮音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谢清棋一怔,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来到这边后,没有人告诉她是否可以回去,要怎么回去。
  “阿音,我不会离开你的。”
  黎淮音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一双动人的眼睛就这样凝视着谢清棋,彷佛要将她的轮廓刻进脑海中,“我很开心。”
  你不是她。
  第二日,谢清棋一连接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朕闻定安侯世子谢清棋,情深义重,执念旧人,朕深感其痴,特下旨如世子所愿,此生不得另娶。
  第二道圣旨是:禹国猖獗,屡犯疆界,屠戮我朝子民,朕心甚怒。今特命忠武将军谢清棋为钦差,持节赴边境,宣朕讨逆之令。
  一天两圣旨,这等稀奇事众人还是第一次遇到。未等走出宫门,便有人小声嘀咕起来:“这位世子殿下是怎么得罪圣上了?”
  “这你都不知道,昨日马球场她当面拒了陛下的赐婚……”
  “那定安侯府可有好戏看咯,没有子嗣世袭罔替有什么用?”
  见萧明烛从旁边走过,几人忙闭上嘴,挤眉弄眼,你推我攘。
  一人压低声音道:“好了好了,咱们一起去!”
  “公主殿下!”
  萧明烛回头见到几人,故作讶异道:“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皇兄摔了腿,几位大人不赶去王府关心,怎么反而罕见地来同本宫讲话?”
  几人讨好道:“额,这个……殿下今日的发言可谓是真知灼见,下官佩服之至,特意来请教……”
  谢清棋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见黎淮音有意和她保持距离,就是不跟上来,只好先打道回府。
  萧婉华知道后气得要进宫理论,“太过分了!不说谢家祖上的赫赫战功,你父亲现在还在边境为朝廷效力呢!即便不看这些,你也是他的亲外甥,怎么能让你断子绝孙呢!”
  谢清棋忙拉住她,安抚道:“母亲,孩儿倒觉得这圣旨正合我意。您看,孩儿是女儿身,有陛下这道圣旨在,今后不成婚也不会惹人怀疑了。再者,陛下只说不准再娶,又没说不准再嫁嘛!”
  还有,陛下只说不准另娶,可阿音又不是另外的人。这圣旨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想到这里,谢清棋只觉得早朝领旨谢恩时应该再大点声。
  见她嘻嘻哈哈不以为意,但说得倒也在理,萧婉华只得摆摆手算了。毕竟现在朝中已经有了女官,说不好哪天棋儿就可以以女儿身份示人了。
  “那你去边境之事……”萧婉华担忧道。
  谢清棋脸上露出忧色,若是她去边境,阿音的针灸可要间断几次了。
  可这次却是非去不可……
  “母亲,陛下这两道圣旨无非是想给父亲敲个警钟。提醒他你我都在京城,陛下可以给侯府无上的荣耀,自然也可以……”
  萧婉华叹气道:“是啊,圣上命你何时出发?”
  “后日便走,得赶在粮草队伍之前。”
  今日宣读圣旨时满朝文武都在,黎淮音自然也知道了此事,谢清棋进来后已经做好了两人含泪道别的准备,谁知黎淮音并不看她,只是专注于案几上的纸。
  “阿音?”谢清棋走近,见桌子上铺着好几张地图,最上面正是从此处抵达燕云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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