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白舟连忙推拒:“怎可劳烦您,我自己可以。”
  颜知渺担忧的看看她一双盲目,又看看她的手:“还是我帮你吧。”
  白舟见盛情难却,只好道:“不如您帮我将门窗尽数合上,公子淋雨垂钓,有些咳嗽,也正泡着药浴,她沐浴时不习惯受人打扰。”
  “好,你且去吧。”
  白舟颔首道谢,点着盲杖回房。
  门窗已经合闭得差不多了,颜知渺挨个碰一碰,发现唯有一扇未曾合紧,略有两指宽的缝隙。
  恰逢夜风徐徐吹来,掀动里屋层层帷幔,吹拨弥漫水雾,似梦似幻。
  颜知渺晃了眼,浴桶中的人儿,正闭目小憩,墨发散下,露在外的脖颈和锁骨被水温蒸成浅浅粉红。
  那轻颤的长睫悬有水珠,滴落,溅起一圈小小涟漪。
  这分明……
  分明是个娇俏俏的女儿家。
  颜知渺突然明了了,难怪只准白舟一盲女留守书斋,即便是炮制药膳的庖厨也不准留宿。
  她本以为是有碍苏祈安清静……
  颜知渺不由地恍惚。
  风凉,苏祈安抖了个哆嗦,眼见着就要转醒。
  颜知渺惊弓之鸟似的,忙推紧窗户。
  “白舟?”
  颜知渺听见苏祈安在唤,逃似的回了房间。
  这一夜,她又失眠了,辗转反侧,反侧辗转……
  苏祈安出水芙蓉般的娇美模样在脑海回荡来去。
  其实大家皆是女子,瞧了……身子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奈何她天性喜好女色,还是第一次看女儿家……沐浴。
  心像只小兔子,蹦蹦跶跶。
  好在下半夜没抗住体内的药效发散,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清晨,白舟来敲门,说是该喝药了。
  苏祈安昨日来时带了新口味的蜜饯,去了核琥珀梅,含在舌尖酸酸甜甜,压住了用药后的苦味。
  “她……呢?”颜知渺用舌头将蜜饯拨到腮边,含糊地问。
  “公子走了。”
  颜知渺的心一下有点闷闷的,垂下眼睫,视线虚虚落向鞋尖。
  “苗姑娘?苗姑娘?”白舟久未听见她动静,担心地喊。
  颜知渺回神:“嗯?”
  白舟道:“您有事找公子?”
  “无事,只是问问。”
  白舟当她思念心上人:“您莫急,公子一定也牵挂您,要不了几日就会来的。”
  “她平日很忙?”
  “特别忙,苏家家大业大,公子又是家中独苗苗,总是忙得脚不沾地。”
  “……”
  “你歇一歇,一会儿再用早食,午后我接着帮您针灸。”
  。
  每日的针灸需一个时辰,白舟嘴甜又亲和,闲着也是闲着,中途会陪着颜知渺闲话家常。
  多数时候是她说,颜知渺听着。
  但今日颜知渺总喜欢问问苏祈安的事。
  白舟喜欢她,也不藏着掖着,如实回答。
  房门外突然传来吵闹——
  “老爷、老爷,你发这么大火做甚。”
  “夫人呐,这兔崽子非气死我不可!不肯娶府台大人家的小姐,却在书斋养外室!”
  “你别听风就是雨,下人们乱传话,安儿素来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放眼舒州城,青楼就数她跑得最勤快。”
  “她那是为了谈生意。”
  “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迷得她神魂颠倒,隔三差五就往这处跑。”
  “老爷!”
  “我苏家门楣可不能被那不三不四的女人给辱没了。”
  杂乱的脚步声逼近。
  白舟连忙施完最后一针,安抚道:“苗姑娘,你稍作休息,我去去就回。”
  外头有老头儿叫骂,这谁休息得了,颜知渺心有不悦,面色倒是和和气气:“去吧。”
  白舟这一去还真管用,叫骂先是消上一半,再是尽数消弭,半炷香而已就彻底没动静。
  待白舟回来,颜知渺好奇询问,用的是何种办法。
  白舟支支吾吾起来。
  颜知渺猜肯定用的是损办法,愈发好奇有多损,让白舟但说无妨。
  “奴婢告诉老爷……您有了……身孕。”
  颜知渺有了一掌劈死她的冲动。
  白舟唯唯诺诺:“您生气了?”
  “你就不怕,过段时日苏家老爷没抱上孙子拿你是问?”
  “就说孩子没保住呗。”白舟无所谓道。
  颜知渺:郁闷。
  白舟怕她把刚养好的身子给郁闷坏了,用过晚食后,在院中摆上糕点和香茗,供她赏月之用。
  颜知渺躺在屋内:不赏,月亮再圆再亮都不赏。
  第103章 香香的怀抱
  白舟使出浑身解数,撒娇卖萌装可怜,勉强打动颜知渺那颗差点崩掉的心。
  勉为其难的出了屋子,勉为其难的坐上那依旧嘎吱、嘎吱叫响的小竹椅,举头望明月,啧啧,的确清辉如纱似梦似幻。
  然后开始低头思故乡。
  想爹想娘想王府,想得鼻子都发酸,在眼泪即将滑下之际,苏祈安老神在在的来了,驻足在她面前,猛刷存在感。
  颜知渺面无表情:“你挡着月光了。”
  苏祈安一改冷酷作风,献宝似的道:“猜猜我给你买什么了?”
  “不想猜。”
  “就猜一次。”
  颜知渺狠狠闭眼,闭出一种“世界与我无关”的深意。
  苏祈安竖起食指对准她肩头,戳,再戳,不停地戳。
  双方僵持不下,比赛谁更有毅力。
  最终,是苏祈安妥协,毕竟她理亏,厚着脸皮道:“我给你买了新话本,白舟说《射鸦英雄传》的前两册你读完了,这第三册是大结局。”
  谁能抵抗大结局的诱惑,两位主角究竟是相忘于江湖,还是相濡以沫?
  颜知渺眉梢一挑:有一点点动心。
  苏祈安:“还有三万字番外。”
  颜知渺睁开了眼,故作不屑地伸手:“拿过来。”
  下一息,话本躺在了她掌心,她翻开第一页,开读。
  读完一页再读一页,直接把苏祈安晾在一边。
  苏祈安富得流油,怎会寒酸到只买话本相送,还买了些蜜饯果脯、胭脂水粉,从马车里提来篮子,摆满了小竹桌。
  颜知渺对她的服务态度甚为满意,不再冷淡相对,肚子里却翻滚起坏水:“话本读着不错,我念一段,你听听。”
  “好啊。”苏祈安后退几步,背靠葡萄架,双臂环抱,一副孩童听学的端正样子。
  颜知渺目光滑进字里行间,朗声道——
  “这兔崽子不肯娶府台大人家的小姐,却在书斋养外室!”
  “狐狸精迷得她神魂颠倒,隔三差五就往这处跑。”
  “我苏家门楣可不能被那不三不四的女人给辱没了。”
  模仿秀忽然而至,苏祈安嘴角一抽。
  颜知渺合上话本,直勾勾盯着苏祈安:“外室?狐狸精?不三不四?”
  “我爹……脾气臭,你别同他计较。”苏祈安讪讪道。
  “我是同你计较。”
  “……”
  颜知渺:“你爹找上门来,明显是你故意为之!”
  “何以见得?”
  “你爹若疑心你有外室,最先问罪的人应当是你,可他偏偏大老远跑来城郊竹林,原因只能是——你误导他。”颜知渺言之凿凿地分析,“你不愿娶妻,便拿我当挡箭牌。”
  苏祈安惊讶一瞬。
  颜知渺懒懒靠上椅背:“我猜对了?”
  “你到底是谁?有如此聪明才智的人,绝不会是江湖中的寂寂无名者。”
  此言一出,颜知渺还真就动了气,做了亏心事全无羞愧也就罢了,甚至反过来质问她的身份。
  “你脸皮真厚。”颜知渺嘲讽道。
  “奸商脸皮都厚。”
  “你与众不同,有城楼拐角那般厚。”
  “你敢骂我!我救你护你,好吃好喝地待你,让你受些委屈回报我一二难道不应该。”
  颜知渺扭开脸阴阳怪气道:“应该。”
  “我瞧你很是不服。”
  “不敢。”
  “你!”苏祈安噎了下,“简直没良心!”
  丢下话,苏祈安拂袖而去,袖风掀倒满桌物事,果脯蜜饯散落一地,糕点茶水也歪倒一边。
  唯有胭脂水粉尚且完好。
  颜知渺瞧进眼里,郡主脾气也上来不少,她贵为摄政王之女,群臣百官见了也要忌惮三分,一介商贾竟敢跟她叫嚣了。
  寄人篱下,受人恩惠,忍!
  回房去,自己消化这份窝囊气。
  。
  药浴完毕。
  颜知渺端正妆奁前,白舟为她梳理墨发,梳一下叹息一声,梳一下叹息一声。
  在她叹息了十八声后,颜知渺终是忍不住了:“你是觉得我不该惹你家公子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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