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原上书院本是江南首富苏祈安为家中下人所开的家塾。
  ——能成为苏祈安的座上宾,你的身份一定非富即贵。
  ——她还是当今镇淮王之女,云明郡主颜知渺的郡马。
  “我是云明郡马……苏祈安?”
  颜知渺也脸色顿变:“祈安,你……怎么了?”
  脑袋忽然有些一抽一抽地疼,那处伤口刚愈合不久,苏祈安皱着眉头,用手捂住它。
  “哪里疼?头疼吗?”颜知渺推开独孤胜,紧张的拥住她。
  苏祈安缓过来后,垂首而立,双目带有几分清澈的愚蠢,懵懵地不言语。
  颜知渺愈发担忧,一遍遍地唤她。
  苏祈安:“别吵,我在思考。”
  颜知渺小心翼翼的问:“思考……什么?”
  思考一觉醒来“我成了江南首富”和“女扮男装还能做郡马”哪一个更离谱。
  思考来思考去,觉得两者的离谱程度不相上下。
  遂对上颜知渺的眼睛问:“你确定你们没有认错人了?”
  “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你。”
  “你确定我不是你反目成仇的姐妹?”
  哈?
  颜知渺的心绪又乱了,运功克制住丹田内的失衡。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传来:“她失忆了。”
  “冷双!”苏祈安喜上眉梢,推开颜知渺,一把拉住冷双的两只手腕,好似紧张一易碎的瓷娃娃,“你在这真好,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这一幕刺疼了颜知渺的眼。
  她盯着冷双,冷双也看着她。
  空气仿佛凝结成冰,沉重寒凉。
  “好久不见,知渺。”冷双神色平静无波。
  “公主殿下醒了就好。”
  银浅领着独孤胜和常亲卫跪地叩拜:“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祈安几乎是惊呼:“你是公主!”
  冷双淡淡道:“我也没料到,你是郡马。”
  话音尚未落地,那方的颜知渺就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忽然脱了力似的往后倒去。
  苏祈安出于本能,冲过去一把接住她。
  众人顿时手忙脚乱。
  唯有冷双冷静自持,蹲在颜知渺身边,对准她的脖颈,学着上回,将人一掌劈晕,以防她走火入魔,提剑砍人。
  。
  照例是银浅留在房中,守着颜知渺。
  苏祈安还沉浸在自己竟然是江南首富的震惊中,困意全无,索性陪着银浅一起守夜,央着对方讲些她以前的故事
  两人坐在脚踏上,背抵着床沿,银钱放低的话音像朵落花,轻点潺潺流水。
  “郡马你在舒州长大,和郡主在江湖中有不小的过节,郡主不肯轻饶了你,便托王爷去御前请旨赐婚。”
  “您是成亲的头一年入的玉京城……刚和郡主成亲那会儿,你们就是一对冤家,但您面冷心热,对郡主呵护有加,一来二去郡主就对你生了情……”
  “……”
  银浅絮絮的讲,苏祈安慢慢听,偶有回应。
  烛火轻柔地摇晃。
  再多故事也有讲完的时候,银浅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撑个懒腰,下巴放在膝头,困得睁不开眼。
  苏祈安催她回去睡,银浅几番推拒,末了没抗住打架的眼皮,答应了。
  她走后,屋内归于寂静。
  苏祈安起身活动活动腿脚后,趴在床头边,大方、放肆地端详颜知渺。
  郡主殿下睡颜安然,眉目如画,即便被脱下了锦绣衣裳,也美得好似天人下凡。
  苏祈安走向盆架,拧了帕子过来,为她擦洗脸上的薄妆。
  卸了胭脂和口脂,郡主殿下苍白如雪的面色再也藏不住,身躯也显得异常孱弱单薄。
  长得真是漂亮。
  我见犹怜。
  苏祈安轻抚颜知渺的脸庞,一遍又一遍。
  苏祈安终于也困了,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爬上了床榻,躺在最里头,闭目小寐。
  身旁的人儿忽然动了动,翻身面对着她,人没醒,小手却是轻车熟路地往她肚皮上一搭。
  苏祈安试着将她的小手拿开,下一息她又搭回来,苏祈安再拿开,她再搭回来,鼻息混了点不满的嘤咛。
  像是受了欺负。
  还蛮乖的。
  苏祈安认栽了,搭吧搭吧,反正也不少块肉,重新闭目假寐,不多久,假寐成了真寐。
  寐着寐着,天地破晓,屋子里朦朦胧胧。
  苏祈安感觉右肩凉飕飕的,抖了个哆嗦,往被子深处缩,却还是感觉凉飕飕的人睁开眼睛一瞧,那只本该搭在她肚子上的小手,居然拨开她右肩的衣料,抚摸着她愈合不久的伤口。
  “你做什么!”苏祈安拥着被子匆匆躲去床尾,像一个誓死守护清白的黄花大闺女。
  “醒了?”颜知渺眼眸里有春水般的温情,拍拍枕头,“别离我这么远,躺回来。”
  苏祈安把头摇成拨浪鼓。
  颜知渺心底蔓起失落,眼中闪烁哀怨,“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以前的事了?”
  “其实昨晚记起了……一点。”
  颜知渺眉眼间像有灿烂春花绽放,将身子坐直,朝她倾了几寸:“说说。”
  “你有一回打马球,我害你歪了脚……你喜欢搓马吊,十赌九赢……你讨厌安阳郡主,总是和她暗地里较真儿……你还武功,但轻功提纵之术略逊于我家护院孤独一生。”
  颜知渺乐了:“他叫独孤胜,而且人家有媳妇,一点不孤独。”
  第81章 抱住
  苏祈安也跟着乐,抿抿嘴:“是吗,我记岔了。”
  “你记不记得你还给我放过满城的孔明灯。”
  “好像有点印象。”
  颜知渺拽着她的手臂,迫使她靠近自己,又捏住她两只耳朵,谨防她再次逃跑:“可记得在哪日为我放的?”
  “……不记得。”
  “是七夕,”颜知渺语速偏急,“放孔明灯前,我送了一个藕色荷包做为我们的定情信物。”
  “原来那荷包是你绣的。”
  “你当时还嫌弃我绣工不好,认不出上头的绣样。”
  苏祈安老实道:“的确不好。”
  颜知渺:“……”
  苏祈安后悔自个儿嘴快,生硬的找补道:“但我失忆时一眼就认出绣样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还一直带它在身上。”
  颜知渺自尊心有了一丢丢的好受,还有一点小开心。
  苏祈安又问:“它怎么跑你那去了,冷双给你的?”
  “我与冷双在今日之前有过一面相遇,她走得急,把荷包落下了。”
  “竟有此事。”
  颜知渺随之问起苏祈安是如何得救、这段时日又去了哪里。
  苏祈安老老实实的答,颜知渺才听一半就红了眼眶,晶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一颗接一颗。
  “怎的……哭了?”苏祈安有些手足无措,回想自己每一句话,没觉得哪句能惹人伤心啊。
  颜知渺:“我……心疼你……过得苦……”
  受了满身的伤,还要沦落到菜市卖萝卜,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江南首富何曾过过这种凄惨生活。
  颜知渺抽抽噎噎,两只手背不停地擦泪,红红的鼻尖,瘪起唇,“是我不好……我总让你受委屈。”
  苏祈安又乐了,咧出一口糯米小白牙,她觉得颜知渺是个心软的好人,主动拍拍对方的肩:“别哭了。”
  颜知渺腰肢一歪,耳朵贴上她胸口,手臂环住她的腰,充满撒娇地讨价还价:“我偏要再哭一会儿。”
  “!”
  亲密来得毫无预兆,苏祈安两只小手无处安放,纠结该搂住她还是该推开她。
  罢了,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合该怜香惜玉,遂试着将美人儿搂住。
  嗯~真香真软~
  “你从前也这般爱哭吗?”
  “才没有,我一直很坚强。”
  “我爱哭吗?”
  “你爱装酷。”
  “为什么?”
  “你是家主,装酷能威慑底下的人。”
  “那我以后继续装。再跟我讲讲其它的。”
  “你还争强好胜。”
  “比如?”
  “比如你一直想成为郡马排名榜的榜首。”
  苏祈安像是突然血脉觉醒,语气忽然郑重起来:“我现在多少位了?”
  颜知渺好不吃味。
  我都在你怀里泪水盈盈求安慰求抱抱了,你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也就算了,注意力还放在排名上。
  “不知道。”颜知渺嫩白如葱的五指揪住苏祈安的衣襟,将人扑倒下去,鼻尖抵鼻尖,“近日就忙着找你,哪还能顾上其它。”
  “我出去问问。”苏祈安将她扒拉开,无情得像是逃离杀人现场的刺客。
  “明日再去问呗。”颜知渺贪恋她的体温。
  “等不了。”
  “天黑了,你要快些回来。”
  回应她的是冷冰冰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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