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对了,”行路难遂禀:“数百匠人日夜赶工,总坛已修缮过半,不出两月就可完工。”
  言落,又想起害苦了魔教的罪魁祸首正是苏祈安,忿忿一瞪。
  苏祈安冷酷望天,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颜知渺护崽子似的,斥责行路难放肆。
  大家继续上路。
  路上,苏祈安不主张绕道小径,虽然隐蔽,但人烟渺然,反而方便敌人下手
  颜知渺思量再三,遂同意走官道。
  官道六十里一驿,还有不少马铺茶棚饭馆,可供休息和住宿,偶尔听听邻桌的茶客食客聊些新鲜时兴的轶事,还能聊以解闷儿——
  “京中不愧是圣人脚下,怪事如流水,一天一换,高尚书家的二公子中元夜被杀你们知道吧。”
  “知道啊,我自北南下,听好几人讲过了。”
  “顺天府没破案,圣上又点了刑部来侦查,结果还是没破!成悬案喽!”
  “那三驸马才死多久,又添一桩悬案。”
  “还有一桩怪事,云明郡马捐了四座女子学堂,排名升入前五,引得郡马们争相效仿,不止捐学堂,还捐女子书阁、捐女子棋社、甚至还有捐女子商会的!”
  食客纷纷惊叹:玉京就是不一样,女人都可以做生意。
  “郡马们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苏祈安尝了口素面,汤咸面硬,冷酷脸变臭脸,推开,不吃了。
  颜知渺为她那瘦得过尖的下巴发愁:“挑食的人会脱发。”
  苏祈安环抱双臂:“你才脱发你才脱发,你魔教上下全都脱发。”
  颜知渺:“……”
  第69章 此地不宜久留
  又是一场秋雨,沥沥潇潇打落满地枯叶。:
  为防有歹人暗中追踪,行到岔路口前,颜知渺将这支队伍再度分了分,一分为二。
  一支由自己和苏祈安带领,一支交给药嬷嬷走另一条路前往舒州。
  马车内,颜知渺揪住苏祈安的鼻子:“你敢咒我父王母妃脱发。”
  苏祈安吐舌头:“略略略~”
  冷酷家主难得顽皮一把,颜知渺没绷住笑,戳戳她的小腰,见她眉眼弯弯地躲开,又贴过去挠她痒痒。
  闹着闹着,天就黑了。
  前方该是灵桑县,低矮的城楼轮廓在雨色中影影绰绰。
  车轮碾过泥泞,又走了一段距离,独孤胜抬抬湿漉漉的斗笠,眯眼端详城楼上的字样:“郡马郡主,我们走错路了,这里灵丰镇。”
  灵桑、灵丰,两镇名字差不太多,雨色朦胧,看路碑时看岔了,走错了方向。
  苏祈安掀开帘子瞧一眼,又张顾左右:“夜深了,先进城找家客栈落脚,明日再说。”
  “是。”独孤胜收握好马鞭,大步到城门前,重重拍了三下,等上片刻无人应答,又再拍三下,依旧没有动静。
  虽然城门关闭后,并无再开的道理,但事有紧急,譬如突发的战事或暴乱,是以夜遇来者,守卫仍会隔门相询。
  大家合理怀疑:守卫是偷懒去了,偷懒去了,还是偷懒去了?
  颜知渺眉目紧绷,派轻功最好的独孤胜攀上城楼探探情况。
  独孤胜领命,一个腾跃飞身而去,半盏茶的工夫就落回了地:“郡主,没有守卫。”
  “没有守卫!”颜知渺眉目微暗。
  “城门也并未上闩锁,我们可推门而进,您看……进还是不不进。”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决定要慎重。
  颜知渺放下车帘,同苏祈安斟酌。
  “夜色不明,又下着雨,行路必定艰难,何况那伙歹人说不定也在伺机而动,”苏祈安慢条斯理地分析,“至于入城……城中情况也难以捉摸。”
  颜知渺:“我们现在……进退两难了”
  苏祈安掏出一枚铜钱:“我爹爹讲过,凡陷两难境地,就听老天爷的安排。”
  “……”我公公这般随意?
  颜知渺咬了下唇,做好决定:“成。正面,我们进城,背面,我们离开。”
  苏祈安将铜钱往上一抛又稳稳接住——
  正面。
  。
  行路难指挥几名死士合力推开城门,车马顺利通行后,便领了颜知渺的安排,率死士全不隐于暗处。
  蒙蒙细雨似烟似雾,青石板路凉瓦瓦。
  街沿住户紧闭门户,连盏风灯也没点。
  气氛特别适合闹鬼。
  “啊——”一牵骡车的家丁发出凄厉惨叫,吓得人毛骨悚然。
  颜知渺袖口一动,甩出“至默”。
  独孤胜奔去查问情况,原来是家丁踩中了一张纸符,其泡久了雨水,纸身变得软塌塌,朱砂字迹也模模糊糊,边缘似乎还染着血。
  “别自己吓自己!”骂归骂,独孤胜仍旧捡起纸符,一溜烟的跑回马车窗边递进去,请苏祈安过目。
  苏祈安是生意人,素来只信关二爷,其余的皆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瞧不出什么花招。
  颜知渺比她好不了多少,幸而在江湖闯荡过六七载,鬼村妖宅也遇过几回。
  “看着像是……阴阳五雷符。”
  苏祈安满脸写着“求解”。
  “东西南北中,各有一雷神,此符即五雷号令,用于镇宅辟邪。”
  苏祈安失笑:“那此符便再常见不过,谁家都得求一个。”
  车窗外的独孤胜听罢,也乐呵了两声,直呼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呐。
  忽闻异响。
  呜呜咽咽……
  像是谁在哭,一道哭声凄恻低迷,一道哭声悲酸哀愤。
  大家顿时警觉起来。
  “好像是一对老夫妇在祭奠谁。”独孤胜牵停了马车,张望后道。
  苏祈安探出半张脸,放眼去打量,的确是在祭奠,白色纸钱洒了满天满地,火盆中火光跳跃,映红了那两人的半边身子。
  “郡马,属下去问问他们就近的客栈往哪走。”
  “不必了,莫要打扰人家,我们自己找吧。”
  真别说,轻轻松松地就找着了。
  隔壁街,万福客栈,门板处,五雷符贴了个细细密密层层叠叠,几乎寻不空儿来。
  苏祈安和颜知渺大受震撼。
  “渺渺,我们真要住这?”贴这么多,再不信怪力乱神也发憷啊,苏祈安认为住破庙的安全感都比住这强。
  “别怕祈安,有我在,”颜知渺将至默一抖,“独孤胜敲门。”
  独孤胜门板敲得震天响,“掌柜的,住店!”
  敲了许久,门内亮起一星烛光。
  “谁……啊?”掌柜哆哆嗦嗦发问,音色偏哑,该是年纪颇大。
  “掌柜的,我们住店。”独孤胜和气了许多。
  “我们早就不做这生意了,你们去别处吧。”
  “雨夜路滑,你就开开门吧,我们住一夜就走。”独孤胜好言道,“哪怕给个躲雨的地方也好,你全当行个善事……我们走错了路,误入了这镇子,怪吓人的……”
  “求你们快走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回回地掰扯,掌柜透过门缝认真端量他们,确认他们热热乎乎还有影子,不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苏祈安再以一锭白灿灿的雪花银诱惑,掌柜方同妻子一起卸下门板。
  “……进来吧。”
  “……坐。”
  。
  苏祈安没寻到坐处,掌柜没骗人,的确是久不营业做生意,桌凳上的积灰都快有一尺厚了。
  这是什么苦日子。
  富贵家主很嫌弃,捏着颜知渺递来的手帕捂住口鼻。
  独孤胜和银浅,紧忙跟掌柜讨了抹布和扫帚,吹灰扫尘,勉强弄出一块干净地方和一方干净坐凳。
  颜知渺携着苏祈安坐下,问:“掌柜可有吃食。”
  掌柜讪讪道:“哪还有厨子,客官若不介意,我家老婆子的手艺尚可尝尝。”
  “路途奔波,有地方歇脚已是幸事,怎会嫌弃,”颜知渺瞧向老媪,“那便一人一碗素面吧,有劳。”
  老媪裹了蓝花布巾,昏暗的光线下满面疲态,哑哑地应下,慢吞吞转身去厨房生火。
  掌柜伸长脖子提醒道:“老婆子小心脚下。”
  “诶。”老媪脚步缓慢地走远。
  “掌柜你若真心疼你家老婆子,何不多点几支蜡烛。”银浅天真地问。
  “可不敢呐!”掌柜连连摇手,音量瞬时拔高又硬生生的压得极低,“要招猫妖!”
  “猫妖?”
  “没错,”掌柜弯下腰背,一下老了十余岁似的,“十几只猫妖,个头巨大,妖法高强,夜夜偷掳我们灵丰镇的孩童和少女……”
  他言及此处,垂下两行泪水,背过身去用手背使劲擦了把脸,转回身时对苏祈安道:“客官,我看你们人多,太扎眼,真要引来那窝猫妖注意就遭了,天一亮你们便速速离开吧,免得你家小娘子……也被掳了去。”
  苏祈安似信非信,又见她神色非同小可,乍想起入城的种种所见,端正表情问:“外头的纸符是为了镇……猫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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