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药嬷嬷无子无女,将苏祈安视如己出,遭此大难,她五脏六腑一抽一抽地疼,目下更是气狠了。
“既是陛下的旨意,父王亦是无奈。”
“你还为他开脱,好好好,我不多嘴了。”
苏祈安莞尔,一鼓作气,喝掉剩下的药。
“咳咳——”
汤药混着血一齐吐出来。
药嬷嬷探身去擦她的嘴,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断了那两味药果然是不成!
她心急如焚,但终归要给苏祈安希望,人不就是盼着希望过活么。
“你再等等,郡主去了观风城,她六日之内必定归京,还有三日,到时候你就有救了。”
“原来她出远门了,害我每日眼巴巴地盼着她。”
“你没问我也就没说。”
问了就不酷了。
苏祈安虚脱一般窝进太师椅,脸色苍白如雪,在药嬷嬷临走前悄悄问:“那二十具尸体不会出差池吧。”
“我用秘制的药水洒过他们,再厉害的仵作也查不出真正的死亡时间,绝对不会牵扯出苏家。”
“那就好。”
苏祈安合上眼,送走她,只是……自己已是强弩之末,真能再挺三日么。
颜知渺不在玉京,老丈人只图自保,丈母娘夹在中间难做,曹葆葆他爹曹阁老目前保持中立……还有谁能帮她呢。
没了。
没了。
普天之下没有谁敢和帝王作对。
胎穿竟然穿了个短命鬼,这福气给狗,狗都不要。
“喂,你家老嬷嬷给你带来什么消息了,可有三驸马一案的?”朱都头嘴里叼着半根干草,百无聊赖道,“天天闷在这牢里,闷死了,有趣闻要跟我分享啊。”
苏祈安不理他。
“我们可都是单恋一枝花的人,算半个兄弟。”
“……”
“不过我们比三驸马强,有命活着,总有一天会得到意中人的心。”
“……”恋爱脑拱出去,拱得远远的。
朱都头唠唠叨叨不停歇:“就是可怜了三驸马的父母亲人,我入狱前就听说老侯爷和侯夫人病了。”
苏祈安眉头一展。
父母亲人……
父母亲人……
……亲人……
等等!
有个人或许……能解她危局。
她跟狱卒要来纸笔,写信交给狱卒:“你附耳过来,我告知你此信送往何处。”
狱卒听完地址,脸色比她还苍白:“……不好吧,那位贵人我……不敢去……”
苏祈安两指夹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狱卒:“我马上去!”
苏祈安转眸,目光留恋于窗外,喃喃道:“这雨下的真久。”
。
观风城,疾风骤雨。
街巷空无一人。
城主府的大门外,三位不速之客要见少城主宁如玉一面。
为首者是位淑雅矜贵的女子,藏在蓑衣之下的衣衫染有层层叠叠血色,刺目、惊心。
守门弟子见状,试探道:“姑娘受伤了?”
“路遇一帮山匪,杀了几个人。”
江湖客杀作奸犯科者,乃是行侠仗义,守门弟子当她是英雄,少城主素来喜欢英雄。
“三位稍候。”
“我只等一盏茶。”
守门弟子定住脚,感觉疑惑又新奇,不递拜帖就贸然登门已经是有失礼数,还要限时。
颜知渺眉眼冷森:“一盏茶后他不来,我就杀进去。”
守门弟子大骇,扭头就跑。
一盏茶后,府门大开。
数十名黑衣弟子提剑冲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公子一袭白衣不染纤尘,迎风而立,姿态高雅。
独孤胜暗叹他真是人如其名,面如冠玉,气宇不凡,仅仅比他家郡马差了一丁点儿。
“颜知渺,我就猜是你,三次拒绝我的求亲,害我颜面尽失,此刻我就要全讨回来。”
“我来此是有事相求。”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宁如玉双手负于腰后,咽喉滑出一道冷哼。
颜知渺星眸一眯,寒光射人:“我要你跟我去趟玉京。”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侧面忽然吹来一股疾风,撞得檐下风铃哐啷哐啷。
宁如玉:“给我揍他们。”
弟子们蜂拥而上,短短几个弹指就被摔成一团。
画面很美学很暴力,宁如玉歇下嚣张的气焰,兀自退过门槛。
颜知渺收了“至默”,逼上去,高举起一只巴掌,佯装要打他。
“别打脸别打脸!”宁如玉抱住脑袋缩成一团,“好姐姐!姑奶奶!老祖宗!”
独孤胜:好乱的辈分。
方才守门弟子也参与了这场混战,艰难地爬起来,动动受伤的腿,嘶吼道:“少城主跟她拼了!”
宁如玉:“你懂个屁!”
守门弟子:“……”
“渺渺,别和他们一般见识,我哪能和你动手,累坏了吧,先随我进府吃点东西,我一直拿你当妹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独孤胜:又成妹妹了?辈分乱得起飞。
颜知渺冷着脸谢过他的好意,再次催促他即刻出发。
宁如玉非要弄清事情原委。
颜知渺面无表情:“别逼我打你脸。”
“别打别打,我去收拾收拾,立马跟你走。”
他话音刚敲地,颜知渺的身形就摇晃了两下。
“郡主!”银浅一个健步接住她,一碰着她的手立刻抖了个激灵,错愕道,“您,您寒症犯了。”
颜知渺顿觉天摇地晃,眼前模糊一片,意识很快滑入混沌。
第31章 祈安……我想你了
好冷……好冷……
颜知渺像是溺在了数九寒天的河水中,冷意又浓又稠,像无数条毒蛇直往她骨缝里钻,啃噬着她寸寸筋骨,拼了命也挣脱不开。
好冷……好冷……
祈安,我好冷。
“渺渺的美是朵花,我弹起心爱的土琵琶!”
“渺渺,我背你。”
“你的手指好凉。”
“我手炉中的炭火是新换的,比你的要暖和些。”
祈安,我……想你。
“我肚子暖和,可以给你暖手。”
“你不爱吃虾?我给你剥。”
“我背你。”
祈安……我想你了。
祈安……
颜知渺如梦呓般一遍遍呼唤。
“银浅,渺渺嘴里喊的是谁。”宁如玉领着一干婢女,抬进一个两个三个火盆进厢房,炭火甚旺,热得他满身大汗。
银浅往颜知渺的被褥里塞汤婆子,专心致志,一句话也听不见。
“是我家郡马。”独孤胜替她作答,“苏家家主,苏祈安。”
“她可真有能耐,把渺渺弄得五迷三道的,命都不要了。”宁如玉酸溜溜道。
独孤胜是有愧的,他后悔先前贸然揣测颜知渺是魔教中人,明明人家待他家郡马当如何他全看在眼里。
拱手抱拳道:“我不知郡主的寒症因何而来,还请宁少城主帮帮忙,滴水之恩来日我必定涌泉相报。”
宁如玉一哂,凡是和苏祈安沾边的人,他都不喜欢,对独孤胜自然没有好脸色,不过,颜知渺除外。
“渺渺,”他为床榻上可怜人儿掖好被子。
“祈安……我冷……”颜知渺薄唇青紫,眉睫处结出一层雪色寒霜。
“我冷……”她蜷缩着,紧紧抱住自己。
宁如玉与颜知渺年幼相识,他的父亲是颜知渺的师父之一,挫败道:“我虽然知她有寒症,但是不知如何应对,不巧的是家父也不在城中。”
“以往全是硬生生挨过去,不过嫁与郡马后,寒症一次也没犯过。”银浅吸吸发酸的鼻子。
宁如玉仿若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怎么做到的?”
“日日十两一斤的银丝炭暖着手,夜夜百两一篮的红花炭暖着屋,穿的是千金难买的狐裘大氅……”
奢侈的令人发指。
宁如玉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被拒婚的美男子自闭敏感、脆弱焦虑,因为不愿承认自己钱不如人。
他要用行动证明,有他在,渺渺也能安然无恙,命人取来了贵得他肉疼的香药,其具有开窍醒神、驱寒化浊的功效,或许能够缓解颜知渺的痛苦。
银浅:“这些法子王爷王妃全试过了,没用的。”
“渺渺……渺渺……”宁如玉低低的呼唤。
“渺渺……”
“渺渺。”
“郡主的手指……动了。”独孤胜喜道。
光喊名字就可以?宁如玉继续喊着,声音更大了些。
“渺渺!”
床间的人儿徐徐撑开眼皮。
“醒啦醒啦,渺渺,你真是吓死我。你,你说什么?”
宁如玉蹲下去,将耳朵往她嘴边凑:“别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