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呼吸突地就停了一秒,一直都很冷淡平静的眸子里猛地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额角猛跳,陈既言被烫到一样快速将人从身前拉开,唤回了一波理智。
距离被重新拉远,一股冷风适时地向他们吹来,无声无息地抚平了陈既言心里潜藏的躁动,也让岑与惜彻底从愣怔中回神。
她慢吞吞抬眼,看清楚头顶男人的相貌。
从酒吧出来后不久,陈既言就已经摘去了自己脸上的半面罩,怕岑与惜戴久了那种硬硬的东西不舒服,他也顺手摘去了她的。
所以此刻,两个人都在以自己原本的相貌默默对视着。
陈既言试图找回刚才的话题,“怎么了?”
岑与惜在看清他样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恢复了片刻清醒,现在再听到他的问题,她心里突然一阵好笑。
这个问题应该是她来问陈既言吧。明明那天的话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这个人还要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岑与惜摇着头笑了两下,在路边摇摇晃晃地站好,努力保持着冷静:“难道不是应该我来问你怎么了吗?”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她痛苦地微微弯腰,很无奈又很难以理解,“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她已经要放下了。
她要放下了。
可近乎声嘶力竭地质问没有唤起对面人情绪的一丁点波动。
他就那样温温和和地看着她,带着一层从未摘下过的伪善面具,看着岑与惜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还没有长大、正处于叛逆期的孩子,语重心长:“惜惜,酒吧的环境很复杂,还不适合你们去玩。”
岑与惜愣了两秒,倏地就笑出了声。
那笑声慢慢由小变大,带着藏也不藏的嘲讽。
“陈既言,”她停了笑,如当初所言,完全抛弃了妹妹的身份,坦然又坦荡地直呼他的名字,“我成年了啊。”
“连我的亲哥都不会管我这些,你是不是管得有些太多了?”
话语是从未有过的锋利,一句句狠狠扎进陈既言的心脏。夜风太冷,吹得陈既言的唇色都隐隐发白,但他的表情还是那样理智温和:“不多。”
“什么?”岑与惜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陈既言一时没言语,只淡淡地看着她,眼眸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丝毫没有因为岑与惜的话产生任何波动。
非常冷静理智地,他又说了一遍:“我管得并不多。不管你到底怎么看我,都改变不了我是你的哥哥的事实。我有义务看顾好你,保证你的安全。”
岑与惜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他像是根本听不懂自己说话?
不,不是听不懂。
而是他直接无视了岑与惜的话。
他避重就轻,仍然想要粉饰太平。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气氛突然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里。
见岑与惜似乎是冷静下来,陈既言微微笑了笑,朝她伸出手,“夜里越来越冷了,哥哥先带你找个地方休息。”
现在已经过了岑与惜学校的宵禁点,她回不去学校了。
岑与惜安静地垂眸站在原地不动,像是已经彻底对陈既言妥协。
可就在陈既言靠近岑与惜的那一刻,突然眼前飞快地落下一片黑影,陈既言意识到那是什么但完全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轻轻“嘬”一声在耳边响起,陈既言所有动作都僵住。
而岑与惜眼神炯炯,眼里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般的决绝坚定。
看到陈既言迟迟没有动作,岑与惜勾唇一笑,再次踮脚。这回,陈既言成功躲开了她。
语气稍沉,带着丝丝警告意味:“惜惜。”
岑与惜停下来,一脸无畏地与他对视,神情挑衅:“怎样?”
她坦荡地看着陈既言,道:“你可以无视我的话坚持和我做兄妹,那我也可以无视你的话,就把你当作我的男朋友。”
“你不是愿意管我吗?行啊,那就管吧,毕竟男朋友对自己的女朋友占有欲强也是可以理解的。”
“同理,女朋友亲吻自己的男朋友也天经地义。”
一通歪理被岑与惜说得斩钉截铁、理不直气也壮,让陈既言噎住半天开不了口。
他无奈地低眉,又叫了她一遍:“惜惜。”
岑与惜“嗯”一声,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模样。
陈既言更加无奈,找了一个连他自己都骗不过的理由,“你喝醉了。”
岑与惜的确喝酒了,可现在她是清醒的,并且从没有哪刻像现在更清醒。所以听见陈既言这话,她只是轻轻笑了下。
网上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现在的陈既言就还执着地不愿意醒,哪怕事实已经如此清晰明白。
“既言哥哥。”
她突然又开始用以前对他的称呼喊陈既言,语调轻轻的,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定和勇气。
她轻抬眼睫,对视上陈既言的眼睛:“你敢和我打一个赌吗?”
陈既言微愣,“什么赌?”
“一个月。”岑与惜道,“你给我一个月和你交往的时间。如果这一个月结束后,你还是坚持要和我做兄妹,对我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那我就彻底放弃,按照你的意愿,继续把你当哥哥,只把你当哥哥。”
话语越到最后越坚定,她微微扬起下巴,精致的面庞染上了一抹无比惹眼的明艳和矜傲。
一字一顿地,她问:“你敢不敢和我赌?”
空旷无人的街道里,一个女孩向她喜欢的男孩子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她想,如果真的没有办法让陈既言彻底退出自己的生活,那她不如在最后为自己博一把。
这一刻,她就是那个为爱冲锋的勇士。
皎洁的月光,明亮的碎星,昏黄的路灯,安静的街道,全是她今晚的见证者。
她也仅仅只奢望,这最后一次机会。
空气中不知道到底安静了有多久,时间上一分一秒的流动就变得极为缓慢难熬。
岑与惜不会否认她此刻的心跳正在紧张地砰砰作响,但她也不会再退缩一步。
紧紧盯着陈既言冷清沉默的眼眸,她只要一个答案。
夜越来越黑了,一朵乌云无声无息地在夜空中飘荡,轻轻挡住了月牙一角。昏黄淡雅的路灯下,一男一女的身影被拉得无限延长。
一阵穿堂风突然从岑与惜身前的街道里吹过来,吹动路灯下两人的衣服和黑发。
陈既言的黑色大衣被吹得在低空中微微掀起,在寂静的夜里猎猎作响。而伴随着那风声,岑与惜清楚听见了陈既言浅淡的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带着丝丝妥协和不知道到底是对谁的无可奈何——
“可以。”
一声
落,岑与惜脑海中的战鼓轰然敲响。
第52章 黄粱一梦一月之期
那晚,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完全超过了岑与惜的想象。在电影院那晚和陈既言决裂过后,她根本没想过后面会再和陈既言发生些什么,也根本没想过陈既言会答应她的赌注。
这一切虚幻得像一场梦境,但心口处砰砰作响的心跳告诉她,全都是真的。但是,
她就把这当成是一个梦。
一个以30天为界限的一场梦。
之前被动拉开距离时的伤心难过不是假的。就算这次的30天里,她侥幸梦想成真,但她的底线已经到了。
岑与惜就只放纵这30天。但30天过后,不管结果如何,她不会再往前一步。
黄粱一梦,如此足矣。
-
在温暖干净的卧室里睡饱醒来,岑与惜嗅着被子里清新好闻的淡淡薄荷香,忍不住一直打滚嗅闻。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只小猫——
正抱着她最喜欢的猫薄荷,爱不释手。
白色木质的房门突然“咚咚”两声,岑与惜精神一振,抬起了头。
门外,男人温和清朗的声音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传过来:“惜惜,醒了吗?”
岑与惜猛地坐起来,应了一声:“醒了!”
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陈既言答应了她的赌约,并且因为天色太晚,一些好的酒店都已经没有了房间,他便带岑与惜回了他的家。
也是昨天,岑与惜才知道,陈既言如今居然都已经凭自己的力量购买了一处房产。
她的脑海里回想起那天在蒋之扬的生日宴上,蒋之扬曾对陈既言的介绍:一位极其成功的商人。
或许当时还不太能了解这几个字的含义,但在昨晚看到市中心这套市值五百万的独栋别墅时却已经彻底具象化。
陈既言竟然这么有钱。
但这个事实也让岑与惜生出几分不满。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几个酒店里都没了空房,陈既言根本不会有带她来这里的打算。
他将自己完全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但却固执又强硬地插手进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