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柳观春无法同时开启那么多高阶符箓,她只能借助怪物的口器,划破掌心,用大量的血液,隔空绘出展开术法的血咒!
强行越级用符,自会受到反噬。
柳观春在绘完咒术的瞬间,通体灵力逆流,胸腔被一股深厚的威压冲撞,灭顶的痛感袭来,逼得她喷出一大口鲜血。
少女的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神手抓挠,丹田撕裂,灵气外泄……她从来不知,原来逆天而为会有这样的苦难。
柳观春感受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脸上血色褪尽,连小腿都忍不住战栗。
柳观春疼到吐血,她佝偻肩背,沁满热汗的手指,几次从剑柄上滑落。
她努力握紧手中剑。
不行啊,还差一点啊……
柳观春口中念咒,她咽下血沫,仰头大喊一声:“朱师姐!”
朱燕听到柳观春的指示,立马驱剑上天,猛冲而来。
朱燕催动丹田火灵流,与柳观春打配合,她以灵力逼迫那团驱邪业火,袭上竹骨剑。
独属于
灵修的灵域烈焰,融合元婴境界的业火符箓,便能形成涤荡妖邪的强大天火!
这团金光灿烂的天火,猛然裹上剑光凛冽的仙剑,煌煌火光挟带强烈威势,自黑色肉壁体内骤然爆开,轰进黑肉柔软潮湿的邪躯……
呼啦啦!
黑色的邪物,瞬间被摧枯拉朽的火光染红!
黑肉阴虫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
阴邪那一具十层木楼高的身体抖若筛糠,它不断挣扎、翻滚,意图甩开手持火剑的柳观春。
它不想吃柳观春了,它只想活下去……
它要回到黑山邪祟的身体里,它要得到母亲的滋养……
柳观春被爆了一脸腥浓的黑血,但她固执得要命,双手紧紧扣住竹骨剑柄不放,天火还未燃烧殆尽,她还不能拔剑。
柳观春忍着喉咙涌出的鲜血,手指关节疼到麻木僵硬,肌肉痉挛。
少女整个人挂在半空,双脚虚悬,随风晃荡。
她还没有化剑于无形之能,无法幻出光剑飞行,但好在她和竹骨剑配合默契,只需心念一召,法器自会前来捞人。
只是,柳观春被黑肉甩得左右摇摆,她连心念都无法专注。
黑山肉躯被火焚烧,融化成一滩滩黑血。
一整座黑山开始坍塌……
柳观春手中剑刃再也寻不到支点,一路往下,从空中高速滑落。
此举不亚于从十几层的高楼坠下,可偏偏,她的竹骨剑被黑肉吞噬,她无法拔出剑器。
柳观春心脏怦然,她慌张不已,企图用膝骨寻找踏脚点,救下自己一命。
手中利剑与黑肉摩擦,裂开簌簌电花,柳观春仍是无法找到支撑地,她只能绝望地下落,翱翔出数十丈远。
柳观春的运道实在不好,本以为稳当落地,不过摔碎一双腿,可偏偏这时,黑色肉壁被天火迅疾引爆。
“轰隆!!”一声巨响。
炽烈的火光冲出,柳观春整个人被黑肉“噗”地吐出肉墙。
强大的气流接踵而至,将她扫开万丈,柳观春被一阵飓风扫荡,娇小的身体猛不丁被戾气抛到空中。
柳观春高高飞起,她的脑袋一空。
少女手上没有力气,竹骨剑也被鬼气缠绕,阻断了与柳观春意识的联系。
糟糕,她召不了仙剑了!
柳观春整个人在空中飞扬,她不住下坠,心脏也仿佛被人拉扯,悬在喉头,即将脱离体内。
柳观春痛得喘不过气,她的口鼻全是血液的涩味,连呼救都喊不出,遑论碾碎呼救的纸鹤。
战场上,众人自顾不暇,就连朱燕也被其余妖邪缠身,哪里又有人分辨得出,柳观春不慎遇险,竟在杀敌之后,受鬼气牵连,召不出自己的剑。
没人能及时救下柳观春。
若是柳观春以头抢地,定会脑浆迸裂,尸首分离,她要死在这里吗?!不行、不行、不行啊!
怎么办,怎么办?是她自不量力吗?可她杀了黑肉啊,她明明很厉害!
柳观春咬紧牙关,她尝试在心中默念江暮雪的名字。
他们有同心咒契,他们能共感,师兄知道她伤重,疼痛难耐,师兄不会舍下她!
师兄!
江暮雪!
“砰——!”
少女犹如一颗激射而出的流火,遽然砸向地面。
疾如闪电的火球坠落,山石崖壁,被那股强劲罡风夷为平地。
顷刻间,地动山摇,黄沙漫漫。
好久之后,云烟终于散开。
风沙过后,男子巍然如山的身影缓缓浮出。
一片天塌地陷的废墟中,有人单膝跪地,手撑长剑,艰难地稳住身形。
江暮雪的呼吸急促,胸腔不住剧烈起伏,莲白衣袍也因瞬移坠地的速度过快,烧焦了大半。
江暮雪松开手中伏雪剑,另一只经脉偾张的手臂,稳稳托举着一名遍体鳞伤的少女。他的腕骨用力过猛,一脉脉殷红鲜血,沿着玉琢似的臂骨滚落,就此缠上少女伶仃的手腕。
红线绕腕,纠缠不清,像是一条条姻缘红线。
男人怀中少女,正是柳观春。
柳观春劫后余生,还有些回不过神。
她歪着头,发颤的手指紧紧攥着江暮雪的衣襟,她筋疲力尽,靠上江暮雪的肩膀。
柳观春无措地汲取师兄身上渡来的冰雪灵流,她贪婪地吸食他颈窝散开的雪气,等这阵剧痛过去,她迎上男人发沉的凤眸,胆大妄为地一笑。
“师兄,你接住我了。”
她明知江暮雪生气,竟还有脸同他玩笑。
江暮雪拧眉不语,难得没有理会柳观春。
他心中后怕,怨柳观春,也怨自己……他险些失去她,他险些没能救下她。
若是柳观春在鬼阵之中毁去肉身,江暮雪又不能及时出阵为她塑魂,他不知道柳观春会不会真的死去……会不会连同心咒契也护不住她。
狂妄的、可恨的女孩。
柳观春身上那么疼,她竟还有脸笑,竟还能在满身鲜血的惨状中,和他如此人畜无害地撒娇。
江暮雪不知如何是好。
他拥住她,抱得好紧,他把她压到怀里,臂骨寸寸勒住,如同蛇尾缠身。用力很大,亦很小,他不愿伤她,又想她吃到教训,能再留心一些。
江暮雪对柳观春无可奈何,他无计可施,他该拿她怎么办。
“柳观春……”
他茫然地喊她的名字。
江暮雪的喉头颤动,想说很多。
“柳观春。”但最终,他只是眷恋地又唤了一次她的名字。
-
柳观春身后的黑山轰然倒下。
黑肉消融,吐出肉壁里禁锢的一名女子。
“咳咳咳!”女子猛烈咳嗽,自喉中呕出一大团黑液。
没等她吐完口中污秽,一把尖锐无比的利刃已然架上她的脖颈。
被黑肉吞食之人,正是失踪多时的唐婉。
唐婉的衣上全是浓稠腥臭的黏液,她的意识迷离,待薄刃破肤的痛感袭来,她才如梦初醒地抬头,迷惘眨眼。
“柳、柳观春……”
柳观春忍住胸口的疼痛,她握住竹骨剑的手都在颤抖,冷声逼问:“告诉我,唐玄风在哪里。”
唐婉抖如筛糠:“我、我不知道啊……”
柳观春气笑了,她把长剑压得更近,直至割破唐婉的细肤,任由女孩皮开肉绽,鲜血满溢。
柳观春要和唐家算这笔账,前世的账,今生的账,她不会心慈手软,放过所有伤害她的人。
“唐婉,我的师兄、师姐,拜唐玄风所赐,尽数死在邪祟手上。你要我别迁怒于你,你要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他们?凭什么我要当个好人,凭什么我要次次体谅你的苦衷,一直宽恕你的不知情?”
在这一刻,柳观春很难说清楚,盘踞在她心头的浓烈情绪是什么,是恨吗?还是迷茫?又或许是积压多年的怨恨?
柳观春努力保持头脑清醒,她再次压下竹骨剑,“唐婉,你不说出唐玄风的下落,我一定会杀了你。”
唐婉瞠目结舌,她仰头,看着浑身是血的柳观春。
少女的发髻松散,一头乌发凌乱披散,可那双染血杏眼却明亮如星。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柳观春,看起来好可怕!
唐婉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她忍不住瑟缩,低声求饶。
可柳观春只想知道唐玄风的下落,她不会被唐婉的眼泪迷惑。
唐婉看着柳观春靠近,看到她的身后,站着一群群浴血归来的道宗弟子,他们是柳观春的坚实后盾,众人眼中含恨,步步紧逼,浑身都是肃杀之气。
道宗弟子恨透了唐家,若是唐婉还有隐瞒,她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唐婉崩溃至极,她抱头大哭:“我不知道我爹去哪里了,就连我都被我爹献给黑山邪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