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江暮雪生来有“破妄”神技,可以窥破幻境,观人皮下真容,他不会被阵法迷惑。
可镇压了邪魔后,江暮雪却因剑骨碎裂,心魄迷失,堕入迷魂梦阵久久不醒。
此次战损,也破坏迷魂梦阵中的记忆匣子,关于柳观春的记忆再度回到江暮雪的髓海。
他记起从前认识这么一个女孩,笑起来杏眸弯弯,皎洁犹如天上月。
江暮雪还沉睡于迷魂梦阵之中。
他无知无觉,被厚雪淹没。
江暮雪难得平静,他甚至贪恋起这种安宁。
可是,他的迷魂梦阵中多出一人。
江暮雪看到柳观春进入他的梦,她浑身瑟缩,冻得发抖,可他不曾恢复术法与灵力,他什么都做不了。
江暮雪冰冷地窥探柳观春的行踪,他想知道她为何来此。
直到她看到了自己沉睡的躯壳,少女眼眸明亮,脸上俱是欢喜。
江暮雪的神识顿住,此刻风雪渐弱,春日盎然……
柳观春是为他而来。
柳观春长高了一些,五官不再青涩稚气,身段也变得窈窕玲珑。因引气入体的缘故,她的容颜一直停驻在十五六岁的年纪,不再生长。
柳观春不记得江暮雪,因江暮雪此前在脸上设下术法,她也记不清他的样貌。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暮雪,见到这位天之骄子,剑骨天才。
她对江暮雪既敬又畏,连祈求都那么小心。
她只是又累又饿,只是想要一点吃食和衣物。
她拿了需要的东西,她就会走。
江暮雪无法驱动身体,但他能够改变迷魂梦阵,他可以赏赐柳观春吃食,可他不想。
不是厌恶柳观春,而是怕她拿了吃食就会离开……江暮雪很想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柳观春实在太饿了,她虚弱地靠在他的膝骨旁边。
滚沸的体温一下子煨烫了江暮雪,令他冰封的心一点点融化。
第二天,柳观春睡醒,还是在身旁看到了一些食物和衣裳。
她很高兴,杏眸都是笑意,她对他小声说谢谢。
可江暮雪并没有那么好,他只给了她足够一天的食物,他在卑劣地留下她。
或许只是因为这里太安静了,所以江暮雪才会如此失常地生出妄念。
柳观春没有离开他,她试探着靠近江暮雪,用桃木梳子为他束发,还时常帮他扫去那些落到身上的雪。
她很乖巧,她一直陪在他左右。
柳观春很爱说话,她可能以为江暮雪没有清醒,一定什么都听不到,因此她自言自语,和他说了很多事。
她说——
“其实我的家不在这里,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是一个你们修士上天入地都到不了的地方。”
“我还有养一只名叫‘无盐’的猫,可是他有一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外婆对我可好了,外婆就是外祖母的意思。她会逢年过节去庙里拜佛,给我带来寺中熬煮的绿豆粥,因为寺里的汤汤水水都有法师加持,吃下去能够扶正祛邪,招财纳福。外婆觉得那是很好的东西,所以她全部留给了我。”
柳观春和江暮雪说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他渐渐开始了解眼前这个女孩。柳观春不是此间游魂,她早晚要回家去,她过得很辛苦,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生活得更好一些。
江暮雪不能动,也不能言语,但他想和柳观春交流。
礼尚往来,他也给她看到了一些自己幼年的画面。
是一些残忍血腥的故事。
江暮雪知道柳观春一定会害怕,他有意吓跑她,又渴望她看到如此真实的自己,还能心无芥蒂地接纳他。
江暮雪开始滋生贪念……
这是江暮雪第一次不安地等人抉择,他也会畏惧被人舍下。
可是,柳观春并不害怕。
她没有被吓跑,她甚至趴在他的膝头,犹豫地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师兄,你想摸猫吗?没有猫的话,你摸我吧……”
乖顺的、柔软的女孩,缓慢躬身,覆在江暮雪的身上,她的乌发触感软滑,侧头看他,好似那一只曾盘在他怀里的小猫。
江暮雪指骨轻颤。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掌门唐玄风希望江暮雪能够大道功成,带领玄剑宗青云直上,步入仙途。
唐婉师妹希望在江暮雪飞升剑尊后,仍惦念旧恩,与她结为道侣,如此一来她便能妻凭夫贵,倚仗江暮雪的境界,成为众人仰慕的剑尊夫人。
就连待他慈爱的宗门长老,亦是希望江暮雪能抽空多多指点他们座下的精英弟子,将修炼的秘诀和盘托出,不要藏私。
所有人亲近江暮雪,皆有所图。他们不能给江暮雪带来什么好处,他们都希望江暮雪能够赐予他们什么。
江暮雪就好似被高高供起的一尊神像,他必须洁白无瑕,必须心生怜悯,必须慈悲为怀,他必须聆听凡人的愿望,帮他们实现心愿。
可有那么一日,一个女孩来到他的跟前。
她仰望宝相庄严的神像,她对他说:江暮雪,不要害怕。
柳观春。
江暮雪记住了她的名字。
柳观春这样悉心照顾他,安抚他,她在祈求什么?
可她确实给江暮雪带来了些许温暖……她团在他的怀中,驱散了江暮雪曾畏惧过的黑暗。
江暮雪甚至卑劣地想:希望你有所图谋,如此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男人的道心涣散,守元印红光刺目。
这是江暮雪第一次生出了私心。
又过了半年,江暮雪苏醒。
他平静地看着柳观春,他畏惧她要离开。
可柳观春却握住她的手,怯怯地告诉他,她是唐婉。
江暮雪垂眸不语,他意识到,或许入梦唤他,是唐玄风派给柳观春的任务。
可江暮雪心知肚明,他必须演好这场戏,唯有如此,才能让柳观春留下来。
他没有拆穿,他开始变得卑劣、下作。
江暮雪带柳观春回到妖域的家里,他希望她过得开心。
只是,江暮雪不会喊她“唐婉”,他不把她当成任何人的替身。
柳观春是他的师妹。
只能是他的师妹。
柳观春在梦里活得很自在,她好像天生这般乐观,她在院子里种了花花草草,她甚至还会下河摸鱼。
柳观春的双脚被溪水冻得湿漉漉的,她冻得一直哆嗦,直到江暮雪横抱起她。
娇弱的少女蜷在他的怀里,那样瘦小,那样轻。
仿佛他不抓住她,她就会随风而逝。
江暮雪帮她擦拭双脚的水渍,他握住她伶仃的脚踝,为她取暖。
柳观春不抵触这些亲近的动作,她很听话地坐在江暮雪的腿骨,小心翼翼依偎他。
为了让这种温暖的感觉在怀中长存,江暮雪故意擦得很慢很慢。
四年后的某天,柳观春对他说,她想同他成婚。
成婚便是结为道侣,比如今的关系更亲密一些。
江暮雪了然,他虽不通情窍,却有私心,他会想拥着柳观春入睡,会整夜不睡,仅仅垂眸凝视柳观春的脸,他亦有邪念,想用拇指一寸寸碾上她的唇……
柳观春以为他温文良善,可若是不装作如此,她不会靠近他。
听到成婚一事,江暮雪知道,自己定是欢喜的。
可他还是郑重问过柳观春,此事是你所愿吗?
作为柳观春,并非唐婉。
幸好,柳观春点了头。
江暮雪的目光变得柔和,他盯着她的红唇,凤眸中寒意褪去。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很想吻她。
新婚之夜,江暮雪借酒壮胆。兴许只有这样醉酒,才能解释他的情迷。
他也并非圣人。
贪念日益浓重,爱欲随之渐生。
许是压抑太久,江暮雪竟有一些失控。
他想拥有柳观春,他想看她在身下哭泣,想看她颤抖、目光迷离地沉沦。
想让柳观春的眼里,仅有他一人。
师妹,江暮雪刁钻地作弄她。
他也在床笫间如此唤她。
柳观春受到惊吓,她无措地搂住江暮雪,身体哆嗦一下。
她竟在他的怀中泄。了身。
江暮雪压制呼吸,再度沉下身,占有柳观春。
他从来以为此事是肮脏污秽不堪,直到他也有被渴欲掌控的一日,他沦为凡夫俗子。
不染情。欲的神像开始有了第一道裂缝。
新婚夜后,江暮雪怜惜地吻去柳观春的泪,将温热的掌心按在她的丹田。
柳观春没有灵根,这具身体无法寿元长久。江暮雪希望她能够长寿,他不惜破戒,自损修为,硬是将灵根分枝,植入她的体内。
江暮雪耗费修为,在柳观春的灵域设下结界禁制。
唯有知晓破戒禁制咒文的人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