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学校安排了公开课。
只是公开课吗。
傅一雯抿了抿唇角，她低着头，手指刚打出一行字，屏幕上就又跳出一条消息：【推不掉。】
眼睛盯着那简单的三个字看了良久，直到发酸发胀，傅一雯快速眨了眨眼睛，默默将自己没发出的那条【可以推掉吗？】删了个干干净净。
唐瑛的消息接着进来：【明天中午我有别的安排，不用来给我送饭了。】
【花和礼物我会让人准时送到餐厅，祝一切顺利。】
夜色如水，站在电脑桌前的傅一雯始终低着头盯着屏幕，宛若一尊雕像。
人不来，花和礼物又有什么用呢。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傅一雯调整了一些情绪，想和唐瑛聊点别的，可唐瑛似乎并没有和她聊下去的打算，对方很快就发消息过来说自己明天要上公开课，现在要休息了。
指尖抠紧手机边缘，硌得发白，傅一雯最后回复了一句：【好，晚安。】
桌上尚未关机的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亮光，页面还停留在刚刚修改好的文稿上，一切仿佛都在无情嘲笑傅一雯刚刚的所有努力顷刻间就付诸东流。
高中临时加公开课是很正常的事情，唐瑛是高中老师，那是她的工作，她要对学生负责，这是很正常的，她不该介意的。
对，她不该介意的。
傅一雯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真的能不介意吗。
傅一雯放下手机，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浓稠夜色浓稠，远处霓虹闪烁的亮光透过玻璃印在她苍白的脸上，融成一滩朦胧的光晕，连带着她的表情也看不真切。
城市灯光璀璨，却照不亮人心。
另一边，独栋公寓里。
一条【晚安】作为这场聊天的结束语，唐瑛咬了咬后槽牙，不耐烦地将手机往桌上一扔，脸色极冷：满意了？
对面沙发上，唐澜拿起被唐瑛丢在桌上的手机，煞有介事地上下滑动了几下，看完之后又把手机放回桌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次公开课是上头的意思，我这是在帮你争取机会。
帮我争取机会？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唐瑛一脸不屑，语气嘲讽：
唐处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承认为了你自己没那么难。
唐瑛话里带刺，唐澜倒也不介意，语气依旧从容：
明天有很多领导会去听你的公开课，好好表现，别丢我的人。
说完，唐澜整理了一下西装，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明天那小孩的餐厅
我警告过你了，别动她。
提到傅一雯，唐瑛浑身的刺恨不得都竖了起来，对上那个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狠厉眼神，唐澜反倒是笑了，一副饶有兴趣的口吻：
紧张什么，我是想说明天那小孩的餐厅开业一周年，我会送花表示祝福，年轻人嘛，做点生意不容易。
不需要。唐瑛直接回绝。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的，好好准备明天的公开课吧。
公寓门打开又关上，只留下一股子沉稳的、不属于这栋公寓的香水味儿。
唐瑛脸色铁青，直接抄起桌上的酒瓶砸向门板。
酒瓶狠狠砸在门板上，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暗红的酒液顺着门板流淌，像一道狰狞的伤口，甚至有几滴还崩溅到了唐瑛的脸上，冰凉刺骨，酒液在地板上蔓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儿。
唐瑛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耳边嗡嗡作响，她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酒渍，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起身径直走向酒柜，又拿出一瓶酒。
这一次她没有砸，而是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唐瑛却觉得解脱。
世事难以预料，再有能耐的人，最终也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可话又说回来，漫漫一生，如果没有情，这一生过得岂不是太可悲了。
傅一雯，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城市另一边。云江世纪园。
卧室里，望着女儿熟睡的小脸蛋，顾婉君放下手里的故事书，给小家伙掖了掖被角，之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来到厨房，打开位置最高的橱柜，顾婉君从柜子最里面拿出一瓶红酒和一个玻璃杯，之后来到阳台上。
这么多年了，借酒消愁不是第一次，可顾婉君依旧不喜欢酒精的辛辣涩口，以至于她这才抿了一口，两道横眉就不自觉拧在了一起。
但她却又万分迷恋这种口感。
陈璐。
月光在雾纱窗帘上洇出波纹，顾婉君对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
从黎飒出现后，她再也没有联系过陈璐。
有好几次女儿朵朵问起她有关陈璐的问题，她要么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要么直接转移话题。
她能说什么呢。
最后一次见面时，陈璐对黎飒的亲密，对黎飒的偏爱，对黎飒的维护......每一幕都刺在顾婉君的心上，只要一想起来心口就会隐隐作痛。
事实上，那次见面后的第二天，顾婉君顶着一双核桃眼睛拜托唐瑛调查一下黎飒，最后得知那女人比陈璐大五岁，知名摄影师，性子爽辣，敢打敢拼，在国外有自己的工作室，各项条件都很优秀，是个很好的交往对象。
时间不会逆转，所有人都应该向前看，陈璐要开始新生活了，她有什么资格去破坏小姑娘的幸福。
她没有资格。
就这样吧...
只要陈璐幸福就好。
就这样吧。
顾婉君猛灌了一口酒，辛辣刺激的口感呛得她眼圈儿一下红了，眼泪横流，起身去拿纸抽时，沙发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上【陈璐】两个字看得她脑袋嗡一声，当即就僵在了原地。
陈璐。陈璐。陈璐。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两个字对顾婉君来说比多少瓶酒都有魔力，她拖着僵硬的步伐，鬼使神差地挪到沙发前，近乎虔诚地按下接听键。
...喂？
姐姐...来接我好不好...
......
一声带着鼻音和明显醉意的姐姐叫碎了顾婉君的心，她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地看了好几遍来电显示。
无论是刚刚听到的声音还是屏幕上的名字，分明都是陈璐。
小姑娘喝多了吗。
顾婉君皱了皱眉，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儿，她刚想追问是怎么回事，电话那头却换了一个陌生的女声说话：
喂，啊，您好，请问是黎飒小姐吗？奥，是这样的，这位年轻女士在我们这喝多了，嘴里一直喊着黎飒这个名字，您看您方便来接一下吗？好的好的，我们这的地址是......
挂断电话后，顾婉君胡乱套了一件风衣，匆匆出门。
夜色中，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颤，脚下的油门却踩得毫不犹豫，车灯划破寂静的街道，顾婉君的思绪乱成一团。
陈璐不是那种会轻易喝醉的人，她一向冷静自持有分寸，可今晚为什么会喝多？又为什么会打错电话给她？
顾婉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陈璐那张清冷的脸，那双漂亮的月牙眼微微眯起，带着几分醉意，轻声唤着姐姐的样子。
姐姐。
这个称呼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顾婉君最柔软的心尖，万分刺痛却无法拔出。
小姑娘平常就是这样叫黎飒的吗。
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比冰冷，颤抖得厉害，顾婉君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吃醋，可那种酸涩的感觉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活生生淹没了她的理智。
顾婉君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开车，可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陈璐的声音，那句温柔又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姐姐......
赶到酒吧时，顾婉君一眼就看到了陈璐。
小姑娘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原本白皙的脸颊泛着红晕，眼神迷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小西服，衬得她的身形高挑修长，里面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锁骨，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顾婉君听见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喉咙有些发干，她快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陈璐的肩膀，低声唤道：
陈璐，醒醒，我送你回家。
陈璐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着她，似乎是认出了她，小姑娘嘴角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
姐姐，你来了...
......
对上那双水光迷离的眸子，顾婉君鼻尖发酸，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伸手扶住陈璐的胳膊，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