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没有疑惑。沈知书想。我是有点崩溃。
  我想回去补觉!!!
  也许是沈知书的表情实在太麻,姜虞扭头看了她好几眼:“将军可是不痛快?”
  “没。”沈知书迅速做好了表情管理,“只是……谢瑾与我互相帮忙的时候,极少会请对方吃饭,于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请吃饭的话,如何表达感谢呢?”
  “道声谢就够了。”沈知书笑道,“朋友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情谊原不在这些虚礼上。”
  姜虞点点头,神色似懂非懂。
  沈知书正想扒着门框跳下马车,忽然听见姜虞淡声开了口:“将军似是很困。”
  沈知书的脚一顿。
  姜虞继续道:“无妨,房间里有床,将军可以在那儿歇一歇。”
  沈知书:……
  沈知书扑通落地,脚崴了。
  第38章 “是不是也想起了心仪之人?”
  晌午日头倒好,蒸化了屋檐下挂着的冰棱。
  重宴阁掌柜的女儿正站在柜台里翻账本,见几人进来,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
  沈知书骤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同她说的“来我府上找我,替你在军营里头安排个位置”,遂笑着问她:
  “不是说想从武么?怎么没来将军府?变了主意了?”
  “非也。”小姑娘老神在在地晃晃脑袋,“快至年节了,酒楼忙着呢,离不开人。”
  “那你索性再晚两个月。”
  小姑娘“哦”了一声:“这怎么说?”
  “两个月后估摸着武堂便能开起来了,你可来报名一试,倒比直接入军营好些。”沈知书道。
  小姑娘点头点得像鞠躬。
  顶楼的碧芳阁早早收拾好了,墙角炉子里燃着沉水香。金丝楠木屏风上是一副山水图,隔开八仙桌与实木床。
  姜虞率先上了楼,兰苕亦步亦趋缀后头。
  沈知书想了一想,特意落后一步,与兰苕并排走上台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今儿是你贴身伺候殿下?”沈知书问。
  “是呢。”兰苕的小脸红扑扑,不知是不是被酒楼里的暖气蒸的,“我每日都盼望着侍奉殿下,然而我们四个人轮着,我四天才能轮到一回。”
  沈知书:“……那还真是特殊的愿望,你就这么爱伺候人?”
  “非也非也。”兰苕说,“将军您有所不知,殿下极喜随手赏人,我每月统共能得到四根钗三根簪两个金锞子一对银镯子。”
  “如此具体?”沈知书笑道。
  “不诓将军的。”兰苕道,“殿下事事细致入微,每月赏的都有定例。她自己也不好这些,皇上大批大批珠宝首饰运进长公主府,她向来都是命人收进库房。”
  沈知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顺嘴逗她:“所以你喜欢伺候殿下就为了这些珠宝首饰。”
  “自然不是!主要还是因着和殿下相处很舒坦,且能学到良多。”兰苕激动起来,“将军您别想着挖坑给我跳,殿下就在前头走着呢,我绝不会说殿下一分坏话。”
  “当着人不会说坏话……”沈知书笑道,“那背着人的时候,能悄悄说与我听么?”
  兰苕想了一想:“这没问题。”
  “那什么时候趁着姜虞不在场,你给我说说。”
  “好的将军。”
  姜虞:……
  不是,你俩大声密谋啊。
  姜虞听不下去,刚想转身将自己那倒戈的宝贝侍子拽过来,忽听沈知书继续问:“你们殿下平日里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没有?”
  兰苕很警觉:“将军要做什么?殿下就走在前边,将军尽可以自己问。”
  “是这样。”沈知书的语气挺漫不经心,“你家殿下的生辰快到了罢?你告诉我她的喜好,我好准备些贺礼。难不成我直接问你家殿下‘你想要什么礼物’?那也太没有诚意了些。”
  姜虞:……在我背后大声密谋就显得有诚意么?
  姜虞一面心道这楼梯怎么这么长,身后俩宝贝话都说了两轮了还没走完;一面忽然驻了足,施施然转过身:“将军方才说的,我俱已听着。”
  沈知书挑了一下眉:“殿下好耳力,这都能听清。”
  姜虞:……
  “……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姜虞淡声问,“将军如何知晓我的生辰?”
  “殿下不是每年生辰举办生辰宴么?”沈知书笑道,“我娘提醒了我,说今年将军府的贺礼由我呈备。我便寻思着,倘或送个中看不中用的,虽面子上好看,然回去后殿下定是收回库房放着生灰。所以要送便合着殿下的喜好送,钱多钱少不重要,殿下喜欢最要紧。”
  姜虞站在两级台阶上,较沈知书高出了一个发顶,垂眼静静盯着她看。
  沈知书极少有被俯视的时候,对此感觉甚是新奇。她微微仰起脸,撞上了姜虞淡漠无波的眼眸。
  四目相对,姜虞有好几息没出声。
  沈知书正闹不准这位长公主是什么意思,打算再说点什么,下一瞬,姜虞却忽然答非所问:“谢将军生辰时,你送礼之前也会先问问她的喜好么?”
  “自然不会。”沈知书即答,“我无论送什么她都得喜欢。”
  姜虞没听明白:“何为‘都得喜欢’?”
  “不喜欢也得喜欢。”沈知书笑着说,“开个玩笑。我自然是事先知晓谢瑾的喜好的,然殿下的我却无从知晓。实在是昨日才成为朋友,相处得略少了些。”
  “那便多相处相处。明儿我便来将军府上寻将军。”
  “不是,我非此意思……”沈知书大咧咧摊牌了,“你便说你讲不讲罢,不讲的话我偷摸问你府上侍子,横竖总能问着。”
  姜虞沉默几息,淡声道:“她们未必知晓。”
  沈知书摇头:“你也太小瞧她们察言观色的能力——”
  “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甚清楚。”姜虞重新转过身,提着裙摆往上走,撂下一句,“将军随意送罢,你送的我都喜欢。”
  沈知书将这句话归结于客套。
  待开始点菜时,沈知书只要了盘青菜并一只烤鱼。
  “就这么些?”姜虞说,“将军平日里胃口倒小。”
  她说着,指了指菜单上的长寿面,淡声吩咐小二:“给我来一份这个。”
  “嚯,今儿谁生辰?”沈知书有些惊诧,“好端端的怎么吃起了长寿面?”
  姜虞端坐在红松圆凳上,背挺得很直。她未及接茬,兰苕的嘴倒比她快:“将军有所不知,殿下一向喜欢在今日过生辰。”
  “今日?腊月十六?”沈知书错愕*道,“往年正月里那大张旗鼓的淮安生日宴是假的不成?”
  “那日太热闹。”姜虞道,“我便提早一月过。”
  “正是了,正月十五是元宵,正月十六那年节的气氛还未散呢,生日宴挤得跟什么似的。”兰苕笑着说,“故此提前一月,我们四个给殿下单过。”
  沈知书挑了一下眉:“就你们四个贴身侍子?没有……”
  她刚想说没有旁人么,霎时间却恍然意识到,姜虞的亲缘似乎真的很淡薄。
  姜虞父母都已逝,姐姐关系微妙。帝姬们虽有几个同她交好,然隔了一辈,约莫还是会有些隔阂。
  至于朋友……
  姜虞与皇上对外同心同德,朝中大臣大抵也是望而生畏,即便有主动结交的,大概也是巴结居多,无法平等相处。而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宫外的朋友即便有,估摸着交情也不会太深。
  所以姜虞就这么孤独地过了二十一年。
  难怪她有如此种种怪癖,在对待自己时似乎也并不像在官场上那么游刃有余……
  自己自从插进长公主与皇上之间开始,便阴差阳错地成了姜虞身边少有的、可以与她平等交流的人。
  兰苕见沈知书呆了半天也没吐出下半句,不由得问:“没有什么?”
  “无事。”沈知书乍然回神,笑道,“我说我今年可以同你们一块儿给殿下过生辰。”
  “那敢情好呢!”兰苕说,“今晚府上有家宴,将军请务必前来!”
  沈知书听罢,又挑了一下眉:“你如此自作主张地替你家殿下邀请了,就不问她乐不乐意?”
  “这还用问?”兰苕“嚯”了一声,“将军是不是害羞了,故拿此话来搪塞?”
  沈知书:……
  俗话说的好,有其主必有其仆。
  姜虞和兰苕活生生一对儿烧糊了的卷子,俩人脑回路清奇得如出一辙。
  -
  沈知书回府歇了中觉,遣人给谢瑾递去了“不能一同练剑”的信儿,舒舒服服睡到了日头西斜。
  距离长公主府的家宴还有一个时辰,沈知书思忖一阵,决定上街买点贺礼。
  她带着随从在街上瞎转悠了两圈,揣度着姜虞的喜好,迈进了一家茶叶铺。
  掌柜的是个话痨,一呼一吸间能一个磕巴不打地吐三四十个字。她殷勤地给沈知书介绍了半日,沈知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终指着最角落的一个盒子问:“这是什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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