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坐在伊拉拉身畔的莫里亚蒂,耐心地聆听她的阐述。
当听到最后,艾琳·艾德勒女士希望成为伊拉拉的朋友时,他不禁莞尔。
“啊,伊拉拉,”莫里亚蒂煞有介事地开口,“那我有个建议。”
“什么?”
“既然她言明,光辉学派需要三个眼球吊坠,那么……”
话到一半,酒保将两杯啤酒递了过来。
酒杯在台面滑了一尺距离,稳稳当当停在了伊拉拉面前。她拿起其中一杯,好心递给莫里亚蒂。
对方同样抬手。
莫里亚蒂并没有选择握住杯柄。
骨节分明的手指与伊拉拉一样,同样圈住酒杯。
啤酒是冰的,但肌肤是暖的。
他的指侧落与伊拉拉的指尖发生碰触,因常年握笔,第一指节的侧面早已磨起厚厚的茧。属于莫里亚蒂的温度传递过来,带来与冰啤酒迥然不同的热度。
伊拉拉一顿。
她本以为这只是偶然,但接下来的道歉和尴尬并没有发生。
詹姆斯·莫里亚蒂甚至故意拉近距离,镜框后的蔚蓝双眼折射灯光,居然流露出不同的色彩。
他与伊拉拉共同抓着酒杯,莫里亚蒂侧过头,压低声音。
“你可以出卖我,伊拉拉。”他在伊拉拉的耳畔说。
“……”
别说,伊拉拉侧过头,注视着那双眼和高挺的鼻梁。
近距离看,莫里亚蒂的蓝眼极浅,泛着淡淡水光,好似勾魂摄魄。幸而他平时将这双眼睛都藏在眼镜之后。
“乔治·威克汉姆已经被你安插到格雷福斯身边做眼线,不如让他进一步相信你是自己人,”莫里亚蒂建议道,“我手中的第二枚眼球,就是你的筹码,伊拉拉。你大可以告诉艾琳·艾德勒,而非拉拢她。”
说着,他又笑了笑。
“甚至,你可以告诉格雷福斯本人,这样他也就不会对你与我有来往而继续起疑,”莫里亚蒂很是自信,“至于第三枚眼球吊坠,就由我继续打听调查,若是有结果,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不会的。”
“什么?”莫里亚蒂微怔。
塞缪尔·格雷福斯还以为你惦记着夺人之美呢,伊拉拉在心中腹诽,尤其是威克汉姆现在不在身边,更合理了!
但伊拉拉可没法把这话说出口——总不能告诉莫里亚蒂,他现在在邪()教头子眼中是个男小三吧!
而且……
一想到旁人看他们的画面,伊拉拉当即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莫里亚蒂:“……”
伊拉拉勾着嘴角:“抱歉,你知道现在其他客人看我们,是两位男士交头接耳吧?”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嘛!伊拉拉又是听不见。
这一笑,所有的暧昧和亲昵氛围骤然消散。
莫里亚蒂很是无奈,他一声叹息,总算是挺起脊梁。
但他“色()诱”失败,并没有气馁,只是扶了扶镜框,客观评价:“伊拉拉,你真是难以取悦。”
“那你得再努力些才行,”伊拉拉分外诚实,“你虽英俊,但并非我最喜欢的类型。”
莫里亚蒂:“……”
如此坦荡,在十九世纪过分惊世骇俗了。这可是个男人挑选女人的时代。
但伊拉拉·福尔摩斯已然穿着长裤坐在酒吧之中,再拿世俗标准衡量未免太过庸俗。莫里亚蒂并不生气,他失笑出声:“这是在为我立下挑战吗,伊拉拉?”
他终于接过了啤酒,与她拉开距离,将酒杯送到嘴边。
他强迫自己尝了尝:“还算不错。”
酒保很是自豪地搭话:“那是自然,若是我家的酒还不行,这一条街都别开业了!”
这是个好机会啊,看起来酒保先生很是自来熟。伊拉拉同样端起酒杯,煞有介事地开口:“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先生。最近店里有没有多一名常客,是个从阿富汗归来的战地医生?”
听到这话,酒保扬起灿烂笑容。
他一面清洗酒杯,一面故意歪头想了想。
“打听消息?好啊,我就爱这个。”接着,酒保向伊拉拉伸出了手。
也不意外。
看来不论是酒保还是小偷,都深谙信息的重要性。酒吧人来人往,没什么人比酒保消息更为灵通。看这么熟练,想来他已经借此赚过不少小费。
伊拉拉口袋中掏出一先令递过去:“现在可以了吗?”
酒保重重点头:“你真大方,女士!阿富汗战争归来的单身汉,咱们这儿可多啦!一般老兵退伍后,都喜欢来喝几杯,直到抚恤金花完为止。常客不止是有战地医生,还有两个,不知道你想找哪一个?”
果然找对了地方!
伊拉拉在心中欢呼一声。
她之所以来到克莱特里酒吧,完全是因为伊拉拉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
作为故事的开端,《血色的十字》中,约翰·华生医生正是从这里碰到了小斯坦福,进而认识了福尔摩斯。
他就是这里的常客。
而在之前,袭击过伊拉拉和歇洛克的枪手,正是从阿富汗战争退伍归来。
她想着华生医生也差不多该退伍了,过来一问,还真找到了答案。
“一个跛脚的,名字叫约翰·华生,估计刚刚退役,状态很是不好,”伊拉拉问,“有没有这个人?”
酒保不回答,而是再次伸出手。
伊拉拉:“……”
一个问题一个子儿,要价太高了吧!伊拉拉可没这么冤大头。
给钱可以,这是报酬。但是狮子大张口,也不看看伊拉拉姓什么。
她眼珠子往酒保身上一转,而后装作满不在乎地掏钱:“给你。”
酒保这才松口:“今天还没来,你可以多等等。要是华生医生到不了,看在两个先令的份上,我给你留个口信,女士。”
“谢谢你,先生。”伊拉拉笑眯眯地一转话题,“你出轨了吧。”
“……啊?”
她唐突出言,让酒保当场愣住。伊拉拉抓住这个机会,不留情面地点出自己看到的信息。
“一靠近我就闻到了,玫瑰、柠檬和琥珀,好有情调的香水品味,不过一般都是年轻小姐使用,想必是位甜美的美人把。你戴着婚戒,总不至于妻子才二十出头,”伊拉拉开口,“那衣领上沾着香粉就说不通了,和女儿也不至于如此亲热。看样子是开张前刚刚亲密接触,回家记得擦干净,可别让老婆发现。”
酒保震惊地看着伊拉拉,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伊拉拉的脸上还是挂着灿烂笑容,她雀跃地继续说下去:“不过也没关系,我发现了——你知道的,我们女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背叛。说不定我就哪天恰好发现你的住处,顺便就告诉你妻子啦。”
“你——”这下酒保笑不出来了,“你想干什么?”
伊拉拉学着他的模样,伸出了手。
酒保:“……”
中年男人回过神来,咕哝了几句,无可奈何地掏腰包,将刚刚拿到的两个先令还给伊拉拉。
想坑她钱?哼哼,门都没有。
“好吧好吧,真是不好惹,”酒保高举双手投降,“我也只是想赚点私房钱,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女士!要说……啊。”
酒保的视线往门口一瞥,只见酒吧的大门再次打开。
他再次咧嘴笑起来:“这不,看在华生医生来了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伊拉拉:!
听到这句话,伊拉拉迫不及待地回过头。
闹市区的酒吧热闹非凡,大厅的过道上也站满了人。坐在吧台边,伊拉拉只能看到一名绅士推门而入。
正想端详华生医生的模样,可惜他被路人挡住了。
嗨呀,好急,让她看看这个世界的华生医生,究竟长成什么样啊!
伊拉拉情不自禁站起来。
她这么一动,坐在另外一侧的客人循声抬头,似是好奇。跟着伊拉拉转身,全然没注意到酒杯就在手肘边。
吧台上的啤酒杯就这么被扫了下去。
“砰”的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在酒吧,这本是小事。
伊拉拉的注意力被短暂的吸引,只是瞥了一眼,然后——
她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客人,因为这一声清脆声响,如石化般僵硬在了原地。
周围陷入了片刻寂静。
紧接着,场面骤然发生了改变。
“不……”
那名客人脸色一变,豁然起身:“不不,不——别杀我!他们打来了,他们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