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没那么快好。”她干巴巴地回答,实在不想去望西里斯的脸。“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没告诉除了我哥哥之外的任何人。”雷古勒斯也知道,但她选择隐瞒这点。
  詹姆突然提高音量:“啊,你别管我们怎么知道的了,不过我们要说的是凤凰社能找到其他的魂器还有毁掉他们的方法,我们不会来找你麻烦,你放心吧,不过倒还是有一件很重要——实际上,是西里斯觉得对你还算重要的事要说。”
  伊迪丝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妥协,绝望地发觉自己盯着西里斯的目光在慢慢柔和下来。你不许这样,不许这样。
  “那些火龙,你在局里照顾过的那些你很喜欢的火龙,除了魂器,我们也找到它们了。”
  她站起来,双臂仍然在胸口前紧紧交叉着,“真的吗?”眼睛茫然地睁着。
  “我不骗你。”西里斯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想去看看它们。”
  “是的,我想。”伊迪丝说。
  西里斯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好吧,那样的话你可能要和雷古勒斯说一下,我们会需要他帮忙。”听到这里她很狐疑地皱起了眉。
  “不是什么大忙,只是一个小程序。”詹姆轻松地补充道。
  “我想——我们会考虑的。”
  直到一周之后他们才敢回想起这个话题。伊迪丝把擀面杖拍在案板上。面粉簌簌落在橡木桌面上,像落了层薄雪。孩子们扒着厨房门框偷看,最小的那个指着她红肿的手背问:“为什么不用魔法治?”
  “因为疼能记住。”她把擀好的面饼扔进煎锅。灶膛里的火烧得噼啪响,映着她手腕上的伤。
  雷古勒斯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正听见她在呵斥抢糖霜吃的孩子。他默默把一卷羊皮纸放在晾干的草药旁,转身要走却被拽住袖子。
  “他们要你去古灵阁?”伊迪丝支开其他孩子,我就知道他们有别的想法。”
  雷古勒斯低头看着她手腕,“只是我们可以确信,魂器就在最大的金库里。”他把声音压得比烛芯燃烧的噼啪声还轻,“藏你的龙守护的...那东西里。”
  伊迪丝松开手,任由他缩回袖子。窗外梧桐树的影子爬上灶台,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揉面,像一尊被压弯的石像。
  “什么时候动手?”
  雷古勒斯没回答。
  最后是他看着她把孩子们赶上楼,楼梯在重压下发出呻吟。当他跟着她走到后院时,看见她正在给瘸腿的扫帚缠绷带。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
  伊迪丝抚过扫帚柄上凹凸不平的刻痕,那是她教孩子们辨认星座时留下的。远处传来猫头鹰凄厉的叫声,她数到第三声时,雷古勒斯已经消失在黑暗里,只剩那卷羊皮纸在石板上沙沙作响。
  伊迪丝将最后一卷绷带塞进扫帚篓时,门上发出沉闷的叩击声。她望着墙上摇晃的挂钟——凌晨三点四十七分。格兰芬多的狮子总爱在深夜咆哮。她拉开门闩。
  “我们敲门了。”詹姆举起的手在空中划出犹豫的弧度。
  “我知道。”伊迪丝侧身让他们进来,扫帚篓里的绷带随着动作滑落在地。
  “你知道我们需要你。”詹姆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浸透海水的缆绳,“不是作为傲罗,也不是作为治疗师...”
  “你能让那条龙安静下来。”西里斯说,“我知道我们上次对你来说还是太唐突了,我不想骗你,或者利用你什么的——”
  “那就闭嘴。”她面无表情。
  “你可以稍微友好一点。”雷古勒斯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好感人的兄弟情。”她翻了个白眼,布莱克兄弟的处境非常尴尬,但她并不打算体谅他们。
  当第一缕晨曦爬上来时,他们已经和凤凰社的内应串通好,影子融进古灵阁外墙的暗影里。伊迪丝握紧口袋里雷古勒斯给的羊皮纸卷轴。詹姆的魔杖尖端照亮前方蜿蜒的地下水道。
  “还记得我们在霍格沃茨偷溜进厨房那次吗?”西里斯忽然装过头对他们低笑,“你往南瓜汁里倒了整瓶...…”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伊迪丝的魔杖正抵在他后腰——她知道那里缠着层层叠叠的绷带,渗出的血迹已经凝结成暗褐色。
  “别说话。”她说,“我想我能听到他。”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西里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无论我等下要做什么,你都不许阻止我,而且,你要帮我瞒过那两个人。”
  西里斯很疑惑,但伊迪丝知道他会答应的,她犹豫过,她要利用他的愧疚来做这种事吗,但最后问了问自己的良心,就算痛也无所谓了,如果是恐惧,那就更无所谓了。
  毕竟,人唯有在恐惧的时候方能勇敢。
  第47章 四四
  当西里斯看着詹姆和雷古勒斯进了金库大门的时候,他还并不清楚伊迪丝究竟要做什么,她在大理石柱中央的那块巨型空地伸手抚慰她照看过的那只火龙——遥想那个时候他们才刚毕业不久,她还住在汉普斯特德,他时常会去她的家,总带着阶梯下小酒馆顺来的酒和花想讨要她笑一笑,只不过后来她笑得越来越少,蓝幽幽的眼睛愈发大了,清奇绝然,但是看上去并不很愉悦。
  现在他们已经在罗马尼亚了。
  不应该说他们。伊迪丝不愿意他来的,只是他自己要跟着。
  她说她要干一件很疯狂的事情,他不能阻止她。
  “我怎么可能阻止你?你说的疯狂,在我这里从来算不上疯狂。你想要什么,我会帮你的,无论那是什么。”
  “你不会阻止我,你也帮不了我,你只会绊着我的。”她说话时眼睛像在看什么很远很远的东西。西里斯不想懂那是什么意思,可他却说不出话来推脱,也做不出动作,虽然他已经准备了很久,可他好像还是不敢让她知道他到底有多在乎,不敢真的伸出手触碰。那一刻时他祈祷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力量打断这令人不安的现实,好让他把自己的勇气拿出来——他从来没有过的勇气。
  上天待他太好。詹姆和雷古勒斯在里面不知碰了什么壁,外墙的吊灯和墙壁一同开始吱吱呀呀地颤抖,有种力量侵入,好像这整个不容侵犯的地下通道要为之摇摆融化掉,一块大理石眼睁着就要掉下来,他那时震悚地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到,他所有往常那种坚固的信念消失不见。
  他在想:如果他面前的这个女人被天使带走了,他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没有。他心里叫嚣着的时候已经无意识地把她扑到一边,大理石砸在他脚上,但那个地方一点儿疼也感觉不到,他只是有一阵狠的心悸,揪得大脑发慌。
  西里斯以前想过,如果詹姆牺牲了,如果任何重要的人牺牲了他该怎么做,通常他感到非常绝望,他对他的兄弟爱得轰轰烈烈,要是詹姆不在了,一切都不再有用处了,可他也不能去死,他还得为了詹姆在乎的那些人、那些事:莉莉和波特家还没出生的小孩子、这伟大的事业做完一切,他会以一种让人觉得震撼人心、自己却毫不顾忌的方式完成这份爱,因为他不需要有其他担忧,他不需要隐藏。
  可如果是伊迪丝呢?这个说他不会爱、不懂爱的伊迪丝呢?他们之间到底有过些什么吗?上学时候他对她别扭,她便任性地和其他人暧昧让他不安、问一些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作答的问题,他把她伤得很重很重了,于是自己的心也碎了,他想找回正常的、很好的、他以前从不曾体验过的爱时她就把他推开,推开,推得很远很远,她诅咒他,想毁掉他却不忍心。
  这该是一种极致的爱吗?这毁灭的性质说爱的程度要用互相折磨、要靠遍体鳞伤来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确认。说痛是爱的计量单位,痛感越强烈,爱越猛烈。爱比恨更难宽恕。
  伊迪丝以前用《罗密欧与朱丽叶》里茂丘西奥的一句话和他理论,她说:“爱是一件温柔的东西,要是你拖着它一起沉下去,那未免太难为它了。”
  不,那一点都不温柔,可不温柔的话就更不应该白白沉底了,我不寻求你的宽恕,可是没有你,我所有的内疚、低谦和脆弱都消失了,如果要我沉下去,那我所拥有的其他又算什么呢?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只能祈求天使不要带走你。
  “天使不会听你的。”伊迪丝气喘吁吁地用魔法把石块搬开。
  “说不定会听呢。”
  “你真的绊着我了。”她皱了一下眉头。“不会的。”
  “那我就把所有的天使骗走,他们永远也找不到你。”
  “是啊,你有没有想过是魔鬼来找我呢?”
  西里斯苦笑了一下。魔鬼是来找他的。
  伊迪丝想把火龙带回罗马尼亚,西里斯早已有所预料,这想法果真算不上疯狂。她说她要一个人去,他也不放心,然后就拉拉扯扯地被她的沉石缠着一路跟到机场,她取名叫“雪影”的蛋白眼藏在丢了数不清多少个无限延展咒的旅行箱里面,她至少混过了一百个麻瓜。路上并不怎么和他说话,也不太肯看他,他们走在很陌生的土地上,走了将近两个礼拜,伊迪丝才同意他联系老家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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