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西里斯硬是把摩托车部队服一样的皮夹克和直筒休闲西裤搭在一起,留长的头发桀骜地往后梳了一把。
  “我都看见了。”他像是满身怨气一样很粗暴地吻了她,“你怎么能这样呢?”
  “这又没什么。”
  “你觉得我就不会给你送花吗?”西里斯用召唤咒叫来了一束很精致的大型手捧花——淡紫色的鸢尾和香豌豆,配花还有雪柳和厄瓜多尔玫瑰。
  “真好看。”伊迪丝只能收下并赞叹,“谢谢你,西里斯。”她想踮脚亲吻他,却被他躲开了,“把另外那束丢掉吧,反正你也用不上。”他说。
  “这怎么行呢?不可以白费人家心思啊。”伊迪丝殷殷地笑,最后西里斯没好气地牢箍着她的腰把她往他的方向带。不出所料地,他们去找了詹姆和莉莉,詹姆的父母,弗利蒙和尤菲米娅上了年纪,却很热情。詹姆远远地看见他们走过来就兴高采烈地向他的父母介绍她。
  “你可真漂亮!甜心。”尤菲米娅笑得把眼睛眯在了一起,“真抱歉我们不知道,没给你准备捧花。”伊迪丝笑着摇摇头:“没关系。”她举了举手里西里斯和张太太给的捧花。
  莱姆斯跟着莱尔叔叔和霍普阿姨也来了,伊迪丝看见他们很开心,好像又回到了某个熟悉的地方,她挨个儿拥抱了这一家人,霍普阿姨送了她一束风信子,她的手都要拿不下了,西里斯伸手想要帮她拿,但被伊迪丝坚决地拒绝了,西里斯又生气,伊迪丝只能使劲憋住嗓子眼,他们之间飞舞着一只黄蝴蝶,像是一小片阳光逃逸了出来,他什么也不说,应该没有真的恼火,眼睛里的灰色像是要溢出来的荒野一样,那只蝴蝶在她额头侧停了一下就飞走了,伊迪丝莞尔一笑,西里斯深吸了一口气,趁所有人不注意把她拉到山毛榉树的后面,然后夺过她手里所有的花束,包括他自己送的那一束都丢在地上,抱住她的腰背,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后颈让她仰起头来,吻她,很用力地吻她,把她揉进他身体里,她甚至能隔着衣物感觉到他手臂上凸起的青筋,她被他弄得很痛,但是没有吭声,自从他们有过肌肤之亲后她就开始学会承受这些了,她环抱上他的脖子,手指摩挲着他耳后安抚他,等他们都平复后气息后才把花从地上捡起来,这次她让西里斯拿了其中一部分,他们从树后面散步回去。
  “我把你的手弄青了?”他拉住伊迪丝的手腕问。
  她没有回答,他用他的大手握了一下伊迪丝的肩膀,她做了一个推开他的动作,这让他放慢了节奏。他等着,她也等着。当他又一次做出妥协的表示,她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了他的腰。
  深蓝色的气旋还是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西里斯一直扯着他领口的扣子,伊迪丝和他说要不干脆全脱掉好了,她很想念他那些肌肉线条,然后他的脸就熟透了,抓着她挠她痒,她拉住他的手,把他被汗浸湿的头发一绺一绺绕到他耳朵后面。他们继续走,伊迪丝能感觉到背部一片深色的汗渍。
  绿色火焰似乎隐藏在翡翠的山丘里,他们绕过玫瑰花园,伊迪丝经过喷泉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花白的头发——那曾经是乌黑的,还有苔藓绿的眼,她还是认出来了。
  “爸爸。”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说这个词,可她就是说了,站在原地呢喃,这样小的声音她父亲却也好像听到了,因为他转过来了,隔着喷泉溅出的、被夕阳熔铸成琉璃色的水滴和她相望。
  “走吧。”西里斯轻轻推了她肩一下,她也不知道他要叫她走去哪儿,她只是不受控制地就向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跑过去了。
  “爸爸。”伊迪丝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别这样,别哭,她责骂自己,可是我已经有一整年没见到爸爸了啊。伊森的脸上好像又攀了好多条皱纹了,看上去很疲惫,一点也不像他了。
  “伊迪丝,我的伊迪丝。”当父亲把她揽入怀中顺她的头发的时候,她就会发现他一点都没有变了。
  她想一直就躺在那一天,探究自己内心受到过的伤害,六月能把痛苦烧成柴火,愈烧愈旺,亮得动人,坠入自我的辉煌并分崩离析。
  “回来吧。”爸爸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对不起。”
  “我不会再回来了。”她听见自己说。我知道踏出一步后再回来也不会是曾经的含义,就像离开这所学校一样。但是我爱你,爸爸,我真的爱你。
  第28章 二五
  伊迪丝站在镜子前把头发梳得很平整,一定要像妈妈从前给她梳的那样,要比丝绸还滑,再分成两束,用发绳绑起来,她很谨慎地把洗手台上的剪刀拿起来,靠近发绳,沿着它先剪掉一边,再剪掉另一边,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陪了她要有十年的长发就从及腰变到了齐锁骨短,她发现自己过于尖细、锋利的眉毛显得有些古怪,于是又抬起剪刀一鼓作气把她那些细碎的法式刘海全剪掉了,露出额头和美人尖,她撩了又撩她那些新剪的短发,直到一个她最喜欢的位置,然后对着梳妆镜笑一笑,她天天在“澳大利亚”的艳阳山谷中晒出来的肤色不知不觉就成了浅咖色,莉莉说配她大而细长、眼尾上翘的眼睛正好,抹了一点裸色唇蜜就更漂亮了,而她现在也对自己的短头发感到很满意。
  毕业舞会之后,她回诺森伯兰的夏瑞恩庄园取了她以前的东西,爸爸答应会帮她在伦敦找住处,其实她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和西里斯一起住,她本想把妈妈留下的那辆凯迪拉克也开走,但爸爸答应资助她在伦敦买辆新的车,所以她就有了一辆牛油果绿色的捷豹。她很开心地开着她的车载着她的一堆行李去了爸爸给她找的汉普斯特德的小型联排别墅,她喜欢这里,她记得六年级的暑假她刚和西里斯约会的时候就来过这里,然后她发现她的邻居正是爸爸的秘书先生。
  “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他,我长大了,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吗?”有一次她和阿赛亚在她的院子前面吵架。
  “我也不是什么都会告诉他的。”
  “真的?”伊迪丝不太相信地挑了挑眉,她快步走到她的捷豹旁边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座。
  “是的。”阿赛亚弯下腰把手肘靠在车窗上,他朝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比如布莱克先生隔三差五来你家,你们两个半夜吵得我睡不着觉的事我就没告诉他,但我建议你们施个隔音咒。”伊迪丝脸颊附近的空气瞬间升温,她把头扭过去盯着前挡风玻璃,阿赛亚轻轻敲了两下她的车顶,“祝好运,伊迪丝。”
  “谢了。”她小声说,然后一脚踩下了油门。
  施罗德把伊迪丝打发去更衣室,然后让负责文书管理工作的阿妮莫内·特兰检查她的着装,她们刚认识,建立了一种年轻女孩之间的古怪的友谊。
  “你穿防火内衣没有?”她的琥珀色眼睛瞪着伊迪丝,说着伸手要去检查她的胸部,伊迪丝一把抓住她手腕:“穿了。”
  “看着我的眼睛。”
  伊迪丝不耐烦地把防火套头帽兜一把摘下来,直视阿妮莫内的双瞳:“我真的穿了。”
  阿妮莫内突然惊喜地舞动了一下眉毛,“你怎么突然想着换发型了呢?是你自己剪的吗?”伊迪丝轻声笑了两下,把套头帽兜戴回去,饶过她径直走向蛋白眼们栖息的位置,“对呀,就随便剪了一刀,好看吧?”
  “那当然,你下次帮我剪一个。”
  “行吧。”伊迪丝蹲下去,谨慎地观察着那只新来的雄性蛋白眼,他的尾部蜷缩着,喷出鼻息的时候发出震慑人心的声音,那几只原先就在局里接受保护和研究的幼龙都离他远远的,而这只已成年的强壮的雄龙高傲地仰头盘踞着,珍珠状的鳞片像雪峰的顶层,只不过靠近尾部的一圈鳞片有些溃烂了,没有瞳仁的眼睛闪着很危险的光,他其实很美,伊迪丝心想,尖牙上还沾着血,那血或许就属于哪只可怜的袋鼠。
  “你得检查一下他的,对吧?”阿妮莫内催促她。
  “我在检查呢。”伊迪丝甚至想坐下来欣赏,“他太漂亮了,我要叫他雪影,你看看他的鳞片像不像雪——”
  “我看你想嫁给一只龙。”
  “其实我上学的时候是想嫁给鬼飞球来着的。”伊迪丝拍了拍手掌搓掉手套上的灰尘,她站起来,“雪影”看上去想朝她们两个喷火,鉴于施罗德目前还不同意伊迪丝和火龙硬碰硬,所以伊迪丝最后在绵羊肉里下了一整锅活地狱汤剂,用鱼线吊着放到雪影的嘴边,给他当午餐吃了,现在他正安静地午睡,伊迪丝悠闲地拿了把月亮椅坐在旁边给他处理溃烂掉的那部分鳞片。
  “阿妮莫内,再给我一点焦油、盐水和白油精,好吗?”
  “这儿没有了,你得向那群人申请——你知道是谁,申请下来起码得要一个月。”阿妮莫内坐得远远的,用扩音咒和她说话。
  “真是不靠谱。”伊迪丝叹了一口气,把最后一点焦油、盐水和白油精都用在了雪影身上,“看来你必须得忍一会儿了,小宝贝,我会想办法快点给你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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