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看着慌乱的四处打电话通知叫人的辅助监督们,夏油杰立在半高的楼顶,发丝被风扬起,同袈裟一起飘荡,夜风掀起他藏青袈裟的下摆,夕阳在身后拉出扭曲的巨影,将楼下奔走慌乱的普通人们完全笼罩。
  “真是愚蠢,白费了大人的警告。”
  “我早就说了,那些人才领会不到大人的好意。”
  两个少女在一边嘲讽着奔走联络的咒术师们。
  “嘛,都告诉他们要警惕了,难道人家连日期都会和我一样吗?一群蠢货……”
  夏油杰摇了摇头。
  十年过去了,自己虽然还是没有学会反转术式,但这群高层也并没有什么进步啊。
  数十万的普通人被咒灵们强压着呼唤着五条悟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一浪又一浪。
  像是礼佛的祷告,又像是送葬的丧钟,裹挟着人类祭拜神明最原始的情感,恐惧又狂热。
  樱比那些人更早到达涩谷,因为她跟着五条悟出任务,正在附近吃冰淇淋。
  恍若诅咒的声浪涌起时,二人正站在广场尽头,距离涩谷站不远,以他们的耳目足以听清、看清人们的丑态。
  痛哭流涕、咬牙切齿的普通人不少,可隐藏在其中打着电话,却被高层下了[让五条悟一个人去]的命令的辅助监督同样很多。
  他们劝退了每一个要过来支援的咒术师,疏散了外面的人群,只留下外圈空荡荡,内里拥挤不堪的涩谷。
  除了五条悟的声音外并无其他杂音,好像为他一个人准备的坟墓。
  显而易见的计谋。
  五条悟去了,赢了,是高层信任他可以解决事情的能力。
  五条悟去了,输了,高层们面上遗憾难过,心底就要放鞭炮庆祝了。
  而被最强保护了十年的咒术界,并没有咒术师在此时前来助他一臂之力。
  孤军奋战呐。
  是因为信任还是因为不在乎?
  人类的咒术师,居然比她这样和诅咒为伍的诅咒师还要可怕。
  “你知道,猎巫行动吗?”
  樱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冰淇淋问道,见五条悟看过来,露出一个冷冰冰的嘲讽笑意,“五条悟,现在,你就是被绑上火刑架的巫女。”
  人人都想打倒他。
  高层想打倒他,既然没办法让他做一只听话的看门狗,那就不能有超出他们掌控之外的存在。
  咒灵想打倒他,因为没了五条悟的咒术界,咒术师几乎无法和咒灵抗衡。
  被他庇护的人们敬畏他,却不爱戴他,只因为他没有长成人们心中那等无私奉献的伟岸模样。
  五条悟居然有私心私爱?
  真是天理不容。
  像是普罗米修斯,盗取了天火,带来了光明,却遭受秃鹫啄食。
  他如今的处境,竟不如他们这些诅咒了。
  说来又跟当年的宿傩大人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这世界上容不下的,从来不是宿傩或者五条悟,而是实力远超他人的最强,他人口中的“怪物”。
  而该被审判的也从不是火刑架上的巫女,而是举着火把的庸众。
  毕竟,“猎巫”从来不是对恶的讨伐,而是对异己的清洗。唯有像宿傩大人一样,承认“巫女的罪过”,才能挣脱猎巫者的绞索。
  “哈?樱居然知道国外中世纪的事情诶,学校可不教这个,自己看历史书了吗?真是好学的好孩子。”
  五条悟夸张的夸赞道。
  “呐,五条悟,要不别做咒术师了吧?”
  樱习惯性忽略他乱七八糟的话,随口提议着。
  绷带遮住了那双比今日的天空还要璀璨的眼眸,五条悟斜倚着自动贩卖机,随手将融化的冰淇淋抛入口中,喉结滚动间甜腻的奶油逸散在空气里。
  他含糊道:“诶——?突然说了这么句话,该不会是心疼老师了吧?樱,老师今天再教你一个道理哦,最强之所以是最强,就是因为完全不需要别人帮忙哦~”
  “这样啊,”樱毫不在意的转过身,欲往他相反的方向去,“那你加油吧,死掉的话可没人为你哀悼。”
  “没关系啦,不会死的。不过如果真的死掉了的话,那些人要去我坟前放鞭炮,樱记得叫他们选热闹一点的颜色和声响啊。”
  他晃了晃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的橘子汽水,玻璃瓶壁凝结的水珠簌簌坠落,在地上留下了一滴水珠,又很快消失的没有半点痕迹。
  会赢吗?
  少女歪了歪头,看着他前进的方向,思绪停顿了几秒后,毅然转身离去。
  那是咒灵和咒术师之间的战斗,怎么也和她没有关系吧。
  ……
  五条悟能否活着回来已经不重要了。
  樱警惕的看着眼前昏迷的虎杖悠仁,以及跌坐在一边面色堪称惨淡的……诅咒?咒灵?
  边上还站着上次打过一架的漏壶,瞪着她不说话,地上散落着一个木盒,看着像是用来装咒物的材质。
  没功夫研究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樱连忙冲过去看了看虎杖悠仁的情况。
  呼,还好只是晕过去,
  “你是谁?”
  她回头问了一句。
  然而那不知道是什么的诅咒只顾着坐在地上念叨着什么“他是我弟弟”一类的话。
  樱收回目光,对别人的事不关心,取出这段时间一直带在身上的手指,按照宿傩大人的吩咐一股脑的给他喂了进去。
  第47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十七天
  “你给大人喂了几根手指?”
  看着虎杖悠仁面上迅速浮现出漆黑的纹路,樱随口问道,脑子里还在算如今到底有了几根手指,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压制住虎杖悠仁。
  却没想到那漏壶冷笑一声,不答也就算了,还嘲讽了她几句。
  樱:……
  她这才回眸正视他,随即恍然:“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在医院的账,我们还没算呢。”
  “小辈,你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漏壶凑近了几步,两只瞳孔小到在这种昏暗的灯光下几乎看不清颜色。
  “哦?”
  “要知道,从宿傩苏醒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上遵守的就不再是你这样的人类的规则了。”
  我这样的人类?
  这个形容词在樱嘴里转了几转,她挑眉道:“那是什么规则?”
  笑出了一口狰狞而漆黑的牙齿,漏壶神情中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当然是——属于诅咒的规则!”
  “看来,你是被那家伙骗了啊。”
  “啊?”
  樱弯下腰身,面颊凑近了有些怔愣的咒灵,声音轻柔的像是一片羽毛:“错了哦,即将到来的,是宿傩大人的时代。”
  “你这小鬼!”
  漏壶的手伸过来,两人身形同时僵在原地。
  本该是手掌的位置此刻只剩下平滑的切口,血珠沿着创面滚落,砸在地面,发出粘稠的闷响。
  紫红色的液体蜿蜒成水洼,倒映出身后无声漫涌的浓稠黑暗,那阴影正顺着裤脚攀住脚踝,如同活物般收紧。
  不同于漏壶的警惕,樱面上迅速露出了喜悦,唇角不受控的扬起,眼底也泛起了潋滟的波光。
  “大人!”
  “滚远点。”
  在两人不知不觉中,两面宿傩悄无声息的睁开了双眼,四目半睁着俯视着漏壶,猩红的瞳孔里流转着属于捕食者的幽光,他微微皱起了眉。
  下一秒,几乎在矮个儿咒灵飞身后退的同时,地表突然爆开了漆黑的裂痕,他原本所处的上半墙壁已沿着平滑的切面缓缓滑落,断面泛着水泥特有的青灰色。
  是和那个樱一样的斩击,不过就威力上的差别来说,简直不像是同一种咒术。
  跟五条悟几乎不相上下的强大感觉,但比之更多了许多压迫感,好像会因为一举一动随时死掉的恐怖。
  漏壶填补好了身体被切割的部分,堪称惊骇的抬起头,直直的对上了那四只猩红的眼。
  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两面宿傩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随手将扑过来的樱接住,还不忘看着漏壶,唇齿间出带笑的气音:“头,抬得太高了。”
  比刚才反应更快的咒灵还是被切碎了头顶的火山口,因为单膝跪地的缘故。
  “你觉得单膝跪地就够了吗?”
  两面宿傩的声音从鼻腔里哼出,带着几乎溢出来的轻蔑,“据说越是饱满的稻穗,头垂得就越低……啊,看看这张脸,很眼熟呢。”
  诅咒之王站直身躯俯视对方,突然伸手掐住咒灵的下巴,“哦,想起来了,在医院跟樱打了一架的咒灵之一,那么,你现在来唤醒我,有什么事?”
  你来唤醒我,不怕死吗?
  话在漏壶的耳朵里,传达出了另一种意思。他被掐得皮肤开裂,斑点遍布的皮肤上渗出了漆黑的液体。
  “没有。”
  “什么?”
  “我们的目的,就是宿傩的完全恢复,现在只是虎杖没来得及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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