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樱草草的扫了两眼,不为所动:“是我,但珍馐谈不上,我也不会举行什么宴饮。”
  唯一的一次,是在羂索的宅邸做客时,众多求助者络绎不绝,来请求羂索的援助,他才是真正日以继夜地忙碌着。
  樱出于好奇,曾经去看过一次,桌上摆放的都是些具有些许咒力的妖怪的肉,但这些妖怪并非大能之辈,肉质粗糙,所能提供的力量也微乎其微,因此她一口也没吃。
  有人见到此情此景,询问她为何不吃,她实话实说的提到了曾经品尝过的一种鸟类肉食,那肉入口即化,肉质紧实且富有嚼劲,远胜于这些,随后便有许多人开始不知出于什么意思来编排一些她和宿傩大人奢侈糜烂的生活。
  “不过我以为,说这些话的人都死光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樱厌烦的皱起眉头。
  咒术师亦或是诅咒师,从来都如同杀不完的虫豸一般,让人生厌。
  “所以,你们杀人,并不会在意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吗?”
  五条悟坐在她身边,拿过还剩下几颗的关东煮接着吃,含糊不清的问道。
  樱挑了挑眉:“这种话你不如去找夏油杰说,只有他才会区分出咒术师、猴子、咒灵、诅咒这些无趣的分类。”
  咬破一颗牛丸,汁水爆开在口腔中,咸香滑腻。
  五条悟偏过头,“那你怎么分类呢?”
  “人类,和咒灵。”
  “是你的分类哦,不是两面宿傩的。”
  明明没怎么跟他提起过和大人的事,这个人却偏偏好像什么都知道,蓝天一样的眼睛就算隔着眼罩也能看进别人心中吗?
  樱顿了顿,眼神认真了些,对上包裹着眼罩的双眸,“宿傩大人,和其他人。”
  “嘛,这么信奉的嘛?”
  五条悟做出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到底喜欢什么嘛,能喜欢成这个样子。”
  到底喜欢什么呢?
  樱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她想不出来。
  竹林的风裹着血腥味灌入轿厢时,樱正在数裙摆上第不知多少片的樱纹,十二单的重量压得她肋骨发疼,直到轿顶突然裂开两半,鎏金阳光混着咒力倾泻而下——两面宿傩的斩击轨迹恰好停在她睫毛前,碎木屑凝成了逆升的雨。
  她跌坐在那人的影子里,黑色的发髻散开了半缕,潮湿的腐叶气息中,滚落着三颗咒灵头颅,青面獠牙的,还在痉挛,断颈处喷出的咒血正倒流回血管。
  宿傩脚边盛开着被斩成两半的铃兰,花瓣切口如镜面般平滑。
  翻涌的咒力吸引了他的目光。
  "人类?"
  高大男人的赤足碾碎一颗眼珠,黏稠汁液溅上她雪白的襦袢。樱仰头时,看到他左腿外侧翻卷的伤口——咒力腐蚀的痕迹正与反转术式角力,像条扭动的蜈蚣。
  湿漉漉的黑眸对上暴虐的猩红之色。
  樱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正准备随手杀掉这个看起来还算细皮嫩肉能吃的女人的两面宿傩挑了挑眉,决定挤出为数不多的耐心看看这个还不算聒噪的人类想干什么。
  她掌心的暖意比月光更温柔,伤口愈合时没有皮肉黏连的痒痛,倒像时光本身被熨平褶皱。
  有点意思。
  咒力闪过时,她断掌的手掌悬在半空,殷红的血珠中折射出数个猩红的瞳孔。
  两面宿傩舌尖略过尖利的虎牙,大发慈悲般的命令道:"治好。"
  樱竭力咬碎舌尖的尖叫,努力运起自己微薄的咒力,断裂的掌纹如倒放的录影带重新接合,连指甲缝里的青苔都恢复原状。
  有意思的术式。
  宿傩俯身捏住她下巴,四只眼睛映出她瞳孔深处流转的金芒,“你的名字。”
  他指尖残留的脑浆蹭过她嘴角,与泪痕混成糟糕的形状。樱在剧痛中努力放平表情,“千……”她顿了顿,“请大人赐名。”
  两面宿傩愉悦的大笑起来,“自己想吧,想好告诉我。”
  言罢,转身就走,好像丝毫不在意她会不会跟上来。
  当樱赤足踩过碎竹追来时,宿傩的领域正吞噬整片山谷。
  十二单衣摆掠过处,枯死的竹之花逆时绽放,宿傩的狂笑惊起群鸦如墨,断裂的木轿在身后燃起青火,被遗弃的木屐和姓名在火光中湮灭,似是她被规划好死亡的黯淡命运。
  樱花从此向阳而生。
  ——
  “喂?在回忆什么啊这样一副表情,老师要吐了哦。”
  在眼前摇晃的大手打断了坍塌的山谷。
  樱瞪他一眼,“喜欢什么关你什么事?”
  “说嘛说嘛,人家超——好奇的诶!”
  看她无动于衷,五条悟拿出了杀手锏,“答案满意的话,老师现在就去救虎杖悠仁出来哦。”
  “……虎杖悠仁是谁?”
  五条悟夸张的大叫起来,“哇没搞错吧?昨晚连喜久福都扔下了往人家怀里飞扑连名字都不记得啊!渣女吧,是渣女没错吧?”
  哦,是那个容器。
  被拿捏住死穴的樱抿了抿唇——
  到底为什么而喜欢,或者喜欢什么,言语是根本描述不清的。
  就像人类喜欢月亮,喜欢太阳,喜欢清风,喜欢喜久福,喜欢高级寿司,这些需要什么理由?
  当年被宿傩大人斩断的,从来不只是轿厢,不仅仅是牢笼,更是名为“自由”的翅膀上的枷锁。
  大人予她自由,她报还大人全部。
  不提大人觉得很麻烦很无趣的感情,不需要爱,但,就像那个乙骨忧太说的,她的身体,生命,未来,全都给他的全部。
  第18章 想念大人的第十八天
  没有说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五条悟只是沉默的去救了被判死刑的虎杖悠仁出来,看到翘首以待的樱,也没有提总监部再一次要求对她在虎杖悠仁被带走时候的行为追责的事情。
  厚重的大门隔绝了一切不满和谩骂。
  樱眼睛亮亮的凝视着虎杖悠仁,少年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个……”
  “大人?”
  昨夜她就发现了,胸口处的咒印已经全然变成了暗红色,虽然还没有光华流转其上,但已经意味着宿傩大人的苏醒。
  “啊……你认错……”
  “是樱啊。”面颊处突然冒出的嘴打断了虎杖悠仁的话,“好久不见。”
  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熟悉到让人心生感动。
  樱瘪了瘪嘴,眸色变得湿漉漉的。
  “大人,我很想念您。”
  不顾旁人传来的目光,她轻声说道。
  占据了虎杖悠仁半张脸的血盆大口沉默了下,发出了一声饱含不屑的嗤笑:“哭丧着脸做什么?这不是都活得好好的。”
  哪里活的好好的了?
  还不知道,那个最不喜压抑,爱看一切山川风月自然之景的宿傩大人是如何被做成咒物,在不见天日的封印中煎熬了一千年呢。
  虎杖悠仁一边震惊于千年前的诅咒居然有故人,好像看起来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少女,一边为宿傩居然这么和女孩子说话而倒吸一口冷气。
  粗鲁,太粗鲁了。
  他挠了挠脸,差点就把手指送进了那张还未消失的猩红的嘴里。
  五条悟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把两人分开,“要展现叙旧的感人场面,好歹也要回了学校再说嘛。”
  ……
  回了高专后也没见什么久别重逢的感人画面,方才那句“想念”,已经是樱时隔千年后对宿傩大人能表达出的所有。
  大人不喜那些黏糊糊的感情,并认为是无用之物,樱自然记得。
  从京都回到东京的路途,足够她平复心情,不再对大人说出那些他不想听的话。
  更具体一点的原因就是,两面宿傩在虎杖悠仁的体内不再露面了。
  月色如霜,铺陈了一地。
  高专内林立着几栋楼,数量比起市区已经少的不能再少,但用于遮挡月光,已经足够。
  比起这样的环境,樱更喜欢传统的和式庭院,月光会洒满每个角落,穿透花树时,还会描摹出斑驳的树影,幽静温柔。
  单薄的襦衫随意的包裹在樱的身上,她披散着还带着湿意的长发,于顶楼边上,晃悠着两条白的晃眼的腿,用棉布轻轻擦拭着发丝,身边还摊开着一本书,大片油彩绘制出书中人狰狞的样貌,晦涩的文字跃然其上。
  她不喜欢吹风机呜呜的声音,就在耳畔,吵的人头疼。
  “还没睡?”
  五条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穿着柔软的白色t恤,少见的戴着墨镜,发丝没有被束起,柔顺的荡在那张过分漂亮的面容边上。
  他拎着两罐果味儿汽水,墨镜滑落到鼻尖,“嘛,在等那家伙的晚安吻吗?”
  “没有那种东西。”
  樱只看了他一眼,就从被划破的塑料袋子里拿了一罐外表仍然泛着水汽的蜜瓜味。
  “真不客气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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