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贺青冥皱了皱眉,明黛道:“不夜侯怎么如此轻佻?他这不是欠揍吗?”
  岳天冬果然怒气更盛,道:“你算老几?珑儿跟我十数年夫妻,又与我育有一子,你不过是她早些年甩过的姘头罢了!”
  谁知温阳竟笑了起来,道:“夫妻又怎么样?反正也是要散了,有孩子又怎么样?反正我正好跑了一个义子,不如就让小蝉顶上,侯府家大业大,我不嫌孩子多,也养得起……哦,对了,不如让小蝉跟我姓温,反正他本来也不姓岳,若不是昔年温家祖父母分开了,不要说小蝉,就连玲珑也是该姓温的……”
  他笑得越来越厉害,一字一句,都踩在岳天冬经年累月的伤口上,还要恨不得多撒几大把盐。
  温阳骨子里向来有股疯劲,十二年前为了温灵之死大开杀戒是这样,十二年后,面对昔年故旧、孽缘往事也是这样。他此刻不管不顾,分明有意激怒岳天冬,也不知醉了几分,又醒了几分。
  岳天冬也的的确确被激怒了。年少时,他武功虽算不得上乘,却也是崆峒首徒,又痴心于秋玲珑多年,后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被温阳这花花肠子半道截了去。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身为崆峒掌门,依旧要被这厮揭开伤疤羞辱,当下心中已是怒不可遏,所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看出来今天温阳喝了酒,步履虚浮,若是他全力一搏,温阳必定不是对手。
  岳天冬转过心思,怒咤一声,双拳直冲温阳面门!
  他这一套连招使得虎虎生风,并未给温阳留丝毫退路,温阳本已醉酒,又心绪不宁,反应便不及平常敏捷,好几次被岳天冬拳风扫到,一张俊脸起了点点乌青,脚下更显狼狈、凌乱,岳天冬却仍然步步紧逼,并没有要见好就收,放过温阳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温阳只怕要重伤在岳天冬拳下。
  众人脸上微微变色,谁也想不到,这一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的骂阵,竟会演变成真刀真枪的对决!
  温阳虽已宣称脱离八大剑派,但毕竟曾是八大剑派的弟子,又还是温侯府的主人,岳天冬又是崆峒派现任掌门,二人之间,若是寻常叫骂争斗便罢了,但若是情敌之间的争斗演变成决斗,那便无异于八大剑派公然内讧!
  这一点,其他人明白,岳天冬自然也明白,他对温阳出手,就是存着要压过侯府一头的心思。秋玲珑与他分手,他已丢尽了脸面,更无法与崆峒长老交代,温阳如此羞辱他,正好给了他再合适不过的动机,他必须要趁机找回来这个场子。
  温阳终于明白他盛怒之下暗藏的城府与杀机,他心下一惊,陡然酒醒五分,正要开口,然而岳天冬攻势愈加猛烈,竟压根没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
  眼看岳天冬便要隔山打牛,当胸打中温阳,千钧一发之际,却不知因何动作迟缓片刻,而后一道清冷剑气袭来,隔开了温岳二人,只听得一女声道:“岳掌门,手下留情。”
  第119章
  岳天冬趔趄一步, 忍着膝盖一点刺痛,抬眼看向来人,道:“水佩青?你来掺和什么!”
  水佩青道:“岳掌门, 你要伤我师弟, 也该先问过我手中的映雪剑!”
  岳天冬不可置信道:“他早已折剑叛出小重山!他是八大剑派的叛徒!”
  水佩青仍然面无表情, 道:“叛徒与否,也该由我小重山自行决断,何须岳掌门插手?”
  岳天冬顿时被噎了一嘴, 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哼道:“想不到十多年过去了, 映雪剑还是如此横行霸道, 蛮不讲理!”
  水佩青神色不变,只当做没听见。她上前几步, 一把扶起来温阳, 温声道:“阿阳, 你还好吧?”
  众人心下一奇,江湖传闻, 水佩青高岭之花, 一向眼高于顶,谁也不待见,只一头闷在小重山上练剑,所以这么多年来, 虽然爱慕追求者无数,却都败在一把冷漠的映雪剑下,最终无功而返。
  有人不由得想起来那早已被淹没在岁月里的,有关温阳和水佩青之间的一点绯闻,虽然后来屡次被当事二人辟谣, 最终不了了之,但水佩青如此貌美,温阳又一向风流成性……难不成他们师姐弟真有点什么?
  却见温阳故作潇洒地抹了一把冷汗,嘿嘿笑道:“师妹好久不见!”
  水佩青略带嫌弃地弹了他一记脑崩,道:“叫师姐!”
  温阳“哎呦”一声,脸上竟露出来一点委屈:“你明明比我小……”
  “那也是师姐!”
  众人不觉掩面,看到此情此景,纷纷疑云顿消。
  这俩人相处虽则亲昵,却是一丝一毫的暧昧都没有啊。
  明黛却觉出不对来,悄悄道:“不夜侯不是早就脱离小重山了吗?怎么看他和水前辈相处,仍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这一次,贺青冥却没有马上回答,明黛奇怪地瞧了瞧他:“贺兄?”
  柳无咎道:“与温阳不和的不是水佩青,而是张夜。”
  明黛微微讶然,转念一想,却又都明白了。
  当年温灵头一次养孩子,对温阳过于溺爱,以致温阳长成一只三天不管上房揭瓦的小泼猴,温灵见管不住他,便把他送到小重山上学艺。小重山不似其他几大剑派,门下弟子不多,温阳年纪小,又会说话讨人喜欢,便一直颇受照拂关爱。
  温阳和小重山的感情,原本十分深厚,只不过因为张夜曾经涉足普渡和尚一事,所以一直跟师兄过不去,但他和水佩青之间,却并无什么矛盾可言。
  只见温阳又笑了笑,道:“师姐什么时候过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
  水佩青道:“昨天晚上到的,师兄也和我一块。阿阳,你……不如你什么时候跟我一块去见见师兄,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很想你,想见你,却又怕惹你生气。”
  温阳方才还如春风化雨般柔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道:“师姐,你是来给姓张的当说客的?”
  “阿阳——”水佩青道,“你知不知道他昨天本来想找你,可是他转了一圈,在你门外待了半宿,最后又回来了,还一直咳嗽,难以成眠,直到今天快要天亮才睡着?”
  “那又怎么样?”温阳别过脸,语气依旧十分生硬,“他自作自受,我早就说过,不会再见他,即便碰上了,也不会给他半分好脸色,这都是他活该!谁叫他去跟那群人一块,谁叫他们害了我阿爹?”
  “阿阳——”
  水佩青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温阳打断,道:“师姐,你不要忘了,若不是为了收拾他和那些人惹下的烂摊子,二师姐也不会英年早逝!”
  “可你明明知道他是无心的,他并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也不知道那都是一个骗局。”
  “我不知道!”温阳道,“我只知道,他害了我阿爹。”
  “……罢了。”水佩青叹了口气,她瞧着温阳,终究忍不住道,“我劝不动你,只是你要明白,有些人,也许今天不见,往后能见的时候就……就越来越少了。”
  “够了!”岳天冬忍不住喝道,“你们师姐弟到底还要在这里叙旧叙多久?水佩青,你们小重山的事我不便插手,可是温阳,你在我夫妻之间横插一脚,害得我和玲珑离心离德,这件事又怎么说?”
  温阳哼了一声,道:“岳天冬,你自己守不住老婆,关我温某人什么事?你也别老一副痴心错负的模样,你问问在场诸位,谁不知道你跟那柳叶刀不清不楚?”
  一干人等顿时仰头看天,低头看地,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岳天冬二人,一时间气氛可谓十分尴尬了。
  水佩青心中疑惑:“阿阳今天怎么跟吃了炮仗一样?”
  温阳扔了一个炮仗还不过瘾,又甩下一道雷,道:“这件事,当日济海楼上,青冥剑主可是瞧的明明白白,有人不知道的话,也可以问他啊!”
  众人心下一惊!
  怎么回事!他们身边站着一块吃瓜的竟然是贺青冥吗?!
  一时间众人退避纷纷,恨不得给贺青冥三人再空出一套别业来。
  岳天冬看着贺青冥,脸色更难看了。
  他想起来那天柳媚儿离开他的时候说的话,她说:“枉你还是一派掌门,危难关头,却还不及青冥剑主舍身侠义!”
  那天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柳媚儿,道:“你什么意思?你……你莫是对贺青冥?”
  “不错!”柳媚儿喝道,“青冥剑主年轻、俊秀,又武功高强,心存仁义,我见不到他,与你将就将就便罢了,既见了他,旁的男人,还算得什么男人?”
  “柳媚儿!”岳天冬怒道,“贺青冥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一个魔头——!”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济海楼上,我没看见魔头,只看见一个君子、侠客!岳天冬,你如此狭隘、自私,自然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难怪这么多年了,秋玲珑还是不待见你!”
  那日他的情人离开了他,如今他的妻子也要离开他了。
  他的体面,已被温阳和贺青冥两个人撕的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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