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金无媚虽然不见了,魔教教众却还记得寻找浮屠珠的命令,他们一路穷追不舍,追到了一处密林,却被先师带人拦下。先师解决完魔教的人之后,进到密林,却发现李飞白之妻已经奄奄一息,而李飞白遗孤和浮屠珠都已不翼而飞。”
贺青冥心下寻思,顾影空这一番话,与子午门人探听得来的消息几乎一模一样,莫非他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既然如此,李飞白遗孤和浮屠珠又去了哪里?谢拂衣又为什么说他知道遗孤下落呢?
是谢拂衣在这件事上说了谎?还是顾影空没有全盘托出?
这师兄弟两个,真是没一个能全信的。
两人互相试探,你来我往,好一番唇枪舌战。
说话间,台上季云亭已收拾了一众喽啰,转身扶起一个纤纤弱质的姑娘。
“我叫,我叫纤纤……”
顾影空目光捉摸不定,道:“今日云馆主竟没有上场。”
贺青冥道:“顾掌门与云馆主相熟么?”
顾影空一笑了之:“萍水相逢而已,只不过因着师姐的缘故,有过几分交情。”
他道:“这出戏接下来已没什么看头,诸位,在下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顾影空施然离席,只听得几声唏嘘:“那是顾掌门?”
“是啊,顾掌门这几日每天都来……”
贺青冥道:“看来顾影空和云纤纤之间,不只是萍水相逢那么简单。”
那么云纤纤收留谢拂衣,到底是为了帮他,还是为了帮顾影空呢?
忽听得明黛一声惊诧:“那是——阿芜!”
贺青冥道:“哪里?”
“就在方才那堆姑娘里,最高的那个就是,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我绝不会看错!”
明月却已落幕,台上场景已变作一望无际,又脉脉无声的秦淮河。
季云亭与云纤纤同乘一骑,季云亭道:“姑娘的家在哪里,我送姑娘回去?”
“我没有家。”
一道温柔绵长的琴声奏起,众人看时,不由道:“那是云馆主?”
“云馆主竟然亲自抚琴?”
柳无咎道:“这是《怜英雄》的变奏。”
明黛道:“怎么了?”
柳无咎摇摇头,按下心头一点疑惑。
曲终人散,戏已落幕。
街上又变作冷冷清清,只余一场冷冷清清的春雨。
三人来到飞花馆后台时,云纤纤正在卸妆,她在台上是明媚动人,惊艳四方,卸妆过后,也不减风华分毫,反而更显得清丽出尘。
“未知青冥剑主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
云纤纤倚门回望,含羞带笑,秋水眸子盈盈一瞥,已是万千风情,叫人心驰神往。
这一眼,柳无咎顿时脸色一沉。
贺青冥却好像根本没看见她如何风情,道:“我只是来问你一个人。”
云纤纤似乎有些惋惜,道:“青冥剑主如此名望,如此相貌,竟怎么两眼空空一般?”
她又看向柳无咎,更是叹气:“真是暴殄天物……青冥剑主,你们师徒简直是白白浪费了。”
明黛咳了两声,正色道:“我们追查虎威镖局走私人口一事,发现了有一个认识的姑娘来了飞花馆,她叫阿芜。”
云纤纤似乎并不惊讶,只道:“你们若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便不必了,因为那阿芜姑娘,虽然是经由镖局送来的,却不是什么被拐,而是自己自愿的。”
明黛疑惑道:“自愿?”
云纤纤笑了一声,道:“这位妹妹,你把我这乐馆当做强买强卖的青楼了么?她的确是自愿的,不过她来我这里,也只是走走龙套过场,赚点零花,贴补家用罢了。”
明黛道:“她很缺钱吗?”
“我只知道,她是为了给一个男人治伤,为了那个男人,她好像过的再苦再累也愿意。‘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已经太多了。”
几人对视一眼,阿芜甘心救治的男人,一定是沈耽,但是沈耽怎么会受伤?
“那我就不知道了,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还少么,我只不过是做小本生意的,你们死了活了,我不在乎,可不要怪到我飞花馆头上来。”
贺青冥道:“还请馆主告知,那阿芜目前住在何处?”
“好像是离这不远的城隍庙。”
第108章
贺青冥三人顶着斗笠, 趴在城隍庙屋顶上。
雨还在下,雨水淌过他们的脸,又漏进城隍庙里。
明黛心中暗骂:“无良小贩, 买个斗笠竟然还是漏的!”
斗笠漏雨, 城隍庙也漏雨, 屋顶上有好几处漏洞,倒是方便了他们趴上来偷听。
庙里生了一堆火,火光影影绰绰, 照出来一个男人的脸。
那个男人并非什么不世出的美男子,却生的十分硬朗, 只是他如今身体虚损, 面色发白,神情也多了几分不可捉摸。
这个人自然就是沈耽, 他看着门外, 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 阿芜一路小跑过来,怀里还抱着一只油纸包着的烧鸡。她一进到城隍庙, 便笑了起来:“沈郎, 今天我多挣了两钱赏银,咱们可以打打牙祭了。”
沈耽却没有笑,道:“是南宫羽打赏的吧?”
贺青冥心下一动,南宫羽是南宫玉衡之子, 天枢阁的少阁主,想不到他竟然也去过飞花馆,还跟阿芜认识。
阿芜仍笑道:“是啊,少阁主仗义心善,便多给了我几钱银两。”
她过去拨弄火堆, 要煮一煮饭,热一热烧鸡。沈耽就这么静静地瞧了她好一会。
明黛低声道:“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柳无咎道:“沈耽只怕不太高兴。”
贺青冥不解道:“为什么?”
柳无咎瞧了他一眼,道:“这世上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听到自己的心上人在自己跟前夸赞别的男人。何况是他自己落魄的时候,何况那个男人,对他的心上人有情。”
明黛想了想,道:“是啊,也没听说南宫羽喜欢听曲看戏啊。”
“他不是来看戏的,他只是来看一个人。”
城隍庙里,沈耽也说了相似的话。阿芜咬着嘴唇,道:“沈郎此言何意?”
沈耽道:“你看不出来,他对你有所求么?”
他到底不忍心把话说的很明白,但这句话,也似变作一声叹息。
阿芜却走到他跟前,靠在他怀里,抱住了他,道:“沈郎,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沈耽道:“我如今受了伤,你跟着我,也只不过徒劳辛苦。”
“你怎么能这么说?”阿芜泪眼盈盈,“我们一路相依为命,再说了,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找上你,他们迁怒于我,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她又轻轻道:“我们现在不是很好么?我也找到了活干,我——”
沈耽忽然道:“你实在不该去那种地方。”
阿芜陡然顿住,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沈耽,颤声道:“你,你是嫌我……?”
沈耽道:“那里鱼龙混杂,近来又有很多江湖人士,你早年坎坷,不该再因为我去看别人的眼色行事,我可以死,但是你要堂堂正正地活。”
阿芜目光一闪,似乎被刺到了,她霍然起身道:“你死了我怎么办!”
她转过身,哽咽道:“我只要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你说我没有骨头也好,出卖色相也罢,但我只要你活着!”
她哭着跑了出去,沈耽没有拉住她,身形一顿,也跟着追了过来。
他伤重初愈,脚下趔趄,阿芜见他这个样子,又停下脚步,一头扑到他怀里:“沈郎!”
沈耽顿了顿,亦紧紧抱住她,哑声道:“对不起,我只是……”
“没有关系……”阿芜仰头瞧着他,“你对我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她踮起脚尖,好像要凑过去讨一个亲吻,沈耽笑着亲了亲她,但阿芜却并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
她白皙的脸已红透了,又道:“你为什么还是不要我?你是不是,不想……”
“我要娶你为妻,便该珍而重之,而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阿芜心头一跳,一瞬间撒开了手,转而又泛起来一抹羞怯,道:“你,你真的打算娶,咳,娶我?”
沈耽笑道:“那不然呢,还是说你不打算嫁给我?”
“嫁”这个字却好像堵在了阿芜的喉咙,怎么也开不了口。
沈耽见她似有疑虑,便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我沈耽一生一世,只会有阿芜你一个妻子,不会再有旁人。”
阿芜被他揽在怀里,思绪已然十分混乱,她犹豫道:“沈郎,嫁娶一事……”
沈耽见她仍然没有回应,心中惴惴,道:“莫非……还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
阿芜道:“只是,只是我还有一些事,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