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其实是我只看完了这本,孟少庄主说《华盖记》的作者在诗文上造诣极高,但是偏偏不喜欢写,年纪尚轻、前途大好时就厌倦官场、归隐山林了。”周负低沉的声音压得又轻又缓,如同细雨轻拂。
  “是啊,那位名家的诗文已经散佚了大半,反倒是《华盖记》这种游戏之作广为流传,真是……哎。”秦琢感叹了一句,品出了周负话里的意思,“莫非比起《华盖记》这书本身,你实际上对作者更感兴趣?”
  周负想了一会儿:“嗯,可以这么说吧,比起话本小说,旁人的一生更吸引我,对于我来说,他们的生平才是值得翻阅的书籍。”
  秦琢轻轻抚上了周负的脸颊,温柔如水的眼神中充满理解和欣赏:“原来是这样,或许是因为你已经看惯了太过宏大的事物,譬如天地、譬如山海,所以那些平素不起眼的细微之处,便会令如今的你分外着迷。”
  “的确如此。”周负赞同地点点头。
  秦琢用指腹摩挲过他的嘴唇,随后狡黠一笑:“那么敢问不周君,我这本书又值得你读多久呢?”
  周负装模作样地沉思片刻,趁着秦琢没反应过来,忽然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在爱人羞恼前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那就要问阿琢想什么时候让我看完了。”
  “不过,我会尽量慢慢品读的。”
  秦琢轻笑起来,声音闷闷的:“我的生平可是很长很长的,不周君得做好读一辈子的准备啊。”
  周负抚摸着怀中人的黑发,眼底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浸泡着他岩灰色的眼瞳,悄然生长出难诉的缱绻爱意。
  “求之不得。”
  他喃喃低语道。
  地铺上确实暖和得浑身发软,整个晚上秦琢都睡得很安稳,除了梦到一大堆毛茸茸的小动物在自己身上踩来踩去,还嘤嘤嘤地娇声叫唤,压得他胸口发闷。
  “黑石子,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上床……”他迷迷瞪瞪地嘟囔了一句,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不在秦府的琅华居里,身边挤着他的也不是黑石子。
  周负的呼吸微不可闻,一只手垫着脑袋,另一条手臂揽着他,这家伙几乎是趴着睡的,半个身子都压在了秦琢的身上。
  秦琢微微侧过脑袋,借着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天光,默默盯着枕边人看了许久。
  他愣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直到粉色扑上了周负的耳根。
  “你是醒了,还是根本没睡?”秦琢终于移开目光,转而看向屋顶,心平气和地问。
  周负睁开双目,眼底没有半点初醒的迷蒙,他往旁边挪了一点,心虚回答:“……不能算没睡,还是睡了一会儿的。”
  眼神乱瞟,他总不能说自己盯着阿琢看了一个晚上吧?
  秦琢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一用力,便将他仰面压进了柔软的地铺里,随后翻身而上。
  秦琢低眸时,绸缎似的黑发也垂落下来,晃晃悠悠地悬在周负眼前,有意无意地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周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扶住了秦琢的腰身。
  “阿琢……”
  第197章
  秦琢散落的黑发像是玄鸟垂下的羽翼,又像是引人沉沦堕落的蛛丝,周负觉得脸上被发丝扫过的地方痒痒的,心里也像是有小猫在一下一下地轻轻挠着。
  周负双手扣住秦琢的腰,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动手动脚。
  偏偏秦琢还一无所觉地朝他微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狐狸似的狡黠,撑着他的胸口,慢悠悠地俯下身来。
  随着这个动作,黑发在周负的耳边堆叠,让他的耳垂也一下子烧了起来。
  周负知道如果不想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话,现在最好闭上眼,或者把秦琢从身上推开。
  但是他两个都没能做到。
  秦琢动人心魄的面庞越凑越近,唇角挂着浅笑,浸没在阴影中的五官也显出不同寻常的昳丽来,若妖亦若仙。
  “阿琢……”
  周负嗓子发干,张了张嘴,除却爱人的名讳,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可气氛都到这里了,秦琢却像是欣赏够了他羞涩又无措的窘态,整个人直接趴倒在他身上,将脸埋进周负的颈窝里,闷闷笑出了声。
  “你真是……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哈哈哈……”
  周负一脸茫然地抱紧了怀里的人,秦琢笑得浑身发颤,要不是有他牢牢护着,险些从周负身上滚下去。
  笑够了,秦琢才重新抬头,笑眯眯地戳了戳周负还残留着遗憾和郁闷之色的脸。
  “怎么,很失望?”
  周负捉住他作怪的手指,赌气似的揉搓两下,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秦琢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像饺子皮一样摊开来,颊边的发丝铺展,又被光线染上了一层鎏金色,姿态慵懒而闲适。
  他专注地看着周负,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无论是抬眼还是垂眸,那双凤眸弯起的流畅的弧度,都可直击周负的胸膛。
  “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秦琢抽回自己的手,转而用指腹挑起了周负的下巴,挑眉直视着他烟灰色的眼眸。
  周负愣住了,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秦琢的目光,但最终还是被那双眼睛牢牢吸引。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什么……”
  “真的吗?”秦琢又直起上身,换上严肃的表情,“但你的身体可不是这样说的呀。”
  周负倏然瞪大眼睛,慌慌张张地动了动腿,才想起自己克制得很好,于是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没有!”
  歪了歪头,秦琢撑在他心口的手微微使劲按了一下:“是吗?那你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啊?”
  “……阿琢说的,是心跳?”周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尴尬。
  秦琢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反问:“你以为是什么?”
  “我……”
  周负还没想好措词,就听屋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屋内旖旎的氛围。
  “昆玉,周负!起床了吗,有个秦家客卿找你们!”
  一听这大嗓门就知道是苏颦。
  周负被吓了一跳,秦琢也赶紧从他身上下来,拢住松散的衣襟,朝门外喊道。
  “等一等,我们这就来!”
  私下他怎么逗周负都行,但在外面,自己必须是个正经人。
  周负也坐起身,脸上的薄红飞速消退,感知到外面接近的两道气息,被打扰的怨气立即转变成惊讶。
  “始皇陛下?他不是在蓬莱秦家吗,怎么突然来青丘了?”
  另一边的秦琢已经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将自己收拾干净,转身将周负的衣服丢给他:“不知道,你快点换好衣服,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嬴政不紧不慢地踏进院子里,苏颦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人,殷勤地安排他落座,还从隔壁小屋中翻出了茶具和茶叶,随后马不停蹄地去打水了。
  这小狐狸也太自来熟了吧……
  在嬴政的视角下,苏颦的身影是半透明的,内里有一只和人形做着同样动作的小狐狸,皮毛像是枫叶一样红。
  觉得有趣,嬴政不免多看了几眼。
  没等苏颦成功给客人倒上茶,秦琢就拉着周负从卧室出来了。
  “你俩都睡到一个床上啦?”拎着水壶的苏颦愣了愣,下意识地问,“恭喜恭喜……什么时候请我吃喜酒啊?”
  秦琢脚步一顿,跟在他后面的周负踉跄了一下。
  嬴政面无表情地捏碎了石桌的一个角。
  苏颦一番惊人的言辞落下后,就看着秦琢和周负乐呵呵地笑,对嬴政周身弥漫的阴郁气压一无所觉。
  见始皇陛下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秦琢这才斟酌着回答:“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吧?无限主神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合适合适,怎么不合适!”苏颦认真地反驳他,“就算明早天就要塌下来了,我们今天的日子也得照样过!你说是不是?”
  秦琢讪讪一笑,周负从他背后探出个脑袋来:“阿琢还得守孝,婚期最早也得在三年之后了。”
  咔嚓——
  嬴政目不斜视地掰下了石桌的另一个角。
  “三年就三年,我先说好,你们必须得给我留一杯喜酒,不然我就亲自上秦家讨去!”苏颦爽快地应了。
  应下后,她才反应过来,秦琢守的什么孝?秦家有哪位前辈新丧吗?
  此时,听不下去的嬴政用指节重重地叩了叩桌面,不但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还让石桌表面新添了一道裂纹。
  三人皆一个激灵,乖乖地围坐了过去,苏颦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拎着个水壶。
  “辛苦你了,我来吧。”
  秦琢立即接替了苏颦的工作,简单而迅速地沏了茶,嫩绿的茶叶被热水冲得在杯中打滚,清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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