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想起自己先前就被认定是夺舍的,还中了一发离魂秘术,谭奇不禁打了个寒噤,连忙又是摆手又是赔笑。
  “没有没有,我哪儿敢呢。”
  秦琢将那本书取回,挥挥手,示意谭奇可以走了。
  谭奇一溜烟地跑出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又问:“昆玉师叔要喝什么茶?”
  “浮山月。”秦琢随口回答。
  没听过的茶叶品种呢,大概是这个世界特有的茶叶吧。谭奇想着,嘴上道:“茶罐放在哪里?”
  “顶楼最左边的柜子,拉开第二个的抽屉,那罐印着薰草的就是。”
  谭奇:“……啥?”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知道薰草长什么样。
  或许是他窘迫得太过明显,秦琢无奈地补充:“薰草的茎干是方形的……罢了,你随便拿一罐就好。”
  “方形的茎干是吧?我记住了!”谭奇一个激灵,在奇怪的地方燃起了奇怪的斗志,“我今日势必要让师叔喝上浮山月!”
  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地上楼去了,秦琢以手覆面,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谭奇”这种人,真的有能力对秦家造成损伤吗?
  ……不能说的太绝对,“谭奇”或许无法让秦家伤筋动骨,但他有本事让秦家在外人面前丢尽脸面。
  辰时方至,玄鸟阁里还没有什么人来,秦琢便拿起笔,状似无意地在纸上涂涂抹抹。
  昨夜他听到了周负念的口诀,耗费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才全部回忆并默写下来。
  “遨游群山,扶摇几番。徘徊来路,回首茫然。深宵梦觉,西窗漏断……这口诀还真是奇怪,不像咒文,反而更像诗句。”
  秦琢提笔停顿在半空中,陷入了沉思。
  口诀,归根结底是作用于意识上的一种暗示,有助于灵力的运行,某些高阶术法对灵力的精确度要求更高,因此在修士能力稍欠的情况下,对口诀的依赖也会更大。
  他感受过周负周身磅礴的灵力漩涡,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层次才能造成的动静。寻常修士连灵力外放都不一定做得到,周负却能轻易搅动覆盖整座帝台的风云。
  可惜啊,他的反应还是不够快,只强行记下了后半段的灵力流向。
  若是能知道周负这个法术的灵力如何运转,或许就能反向推演出拉他入梦的法术。
  秦琢看着纸上乱七八糟的、恐怕唯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图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修为低微,接触过的法术也不多,那秦家有谁擅长这些呢?
  六长老?不,他们只是泛泛之交,况且自己不久前已经麻烦过她一次了。
  家主?他日理万机,还是不要轻易打扰为好……
  大概,是只能靠自己了。
  就在他思索之际,忽见一个人径直跑到了他的桌前。
  来者是个只比桌子高半个头的小孩,正双手扒拉着桌面,露出一对弯成月牙的乌黑眼睛盯着秦琢笑。
  秦琢遂放下了手中的:“你是……”
  “抱歉,这是我带来的孩子,打扰阁主了。”伸来一双手将小孩抱起,小孩也转过半个身子,抱住那人的脖子。
  秦琢看着轻声致歉的秦思慎,同样起身:“原来是敬终公子。”
  秦思慎道:“我受托前来,有件东西要带给秦阁主。”
  秦琢略微颔首,带着他向玄鸟阁侧边的偏厅而去。片刻后,两人相对跪坐,而秦思慎带来的那个小孩在一旁自顾自地玩耍。
  “这孩子是什么人?”秦琢觉得这小孩的模样十分陌生,想必他不是秦家子弟。
  秦思慎看上去有些无奈:“是我小舅舅。”
  似乎知道两人是在谈论他,小孩仰起脸,冲着秦琢甜甜一笑。
  “小舅舅?”纵是秦琢此刻也有些忍俊不禁,秦思慎比他还大一岁,没想到还有个如此年幼的舅舅。
  “是啊,家母回家省亲,小舅舅便闹着要来摩星岛玩。哎,秦家是他能随意玩闹的地方吗?”秦思慎无辜摊手,“一大早就爬起来要出门,我只好带他来这里了。”
  秦琢疑惑道:“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
  “不错,祖父听说我要来玄鸟阁,差我把这个带来,说是家主点名赠予玄鸟阁的。”说着,秦思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捧起呈到秦琢的眼前。
  秦琢道了一声“辛苦”,随手将玉盒放在了一旁。
  在报李堂挑选上齐圣山庄所需的礼品时,秦家主说过帝屋木制成的符箓都归玄鸟阁,想来玉盒中就是制作完成的三枚符箓了。
  秦思慎微笑道:“阁主似乎并不惊讶?我受托时可是惊讶了好久呢!”
  “惊讶什么?”
  秦琢下意识地反问,话一出口,他心里便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自然是惊讶家主对阁主的情谊咯,阁主刚得一把神剑,又得家主赏赐,前后不过一日之隔,让我不能不嫉妒非常啊。”秦思慎调侃道。
  他朝着玉盒努了努嘴,神情中糅杂进了几分装模作样的哀怨。
  秦琢也笑:“多谢敬终公子关心,公子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得神剑之事连少家主都不一定知晓呢。”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思慎一眼,言下之意,就是秦思慎手伸得太长了,都快要越过少家主去了。
  这是威慑,也是提醒。
  见秦思慎脸色微变,秦琢才慢悠悠地说道:“敬终公子误会我了,那玉盒中是家主赠我等防身的符箓,早已许下,只是今日才制成送达。”
  “至于那把神剑……承蒙家主殊遇,纵容我这等庸才暴殄天物,我必竭诚尽节以报此恩情。”
  言罢,他便向琼瑰馆的方向侧身一拜,行了个不算正式的礼。
  “原来如此,倒是我小人之心了。”秦思慎朗声一笑,目光却锐利如鹰。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睛,加上长期身处高位养出的气势和作为天之骄子的傲气,很少有人愿意长久与他对视。
  秦琢的眸光清亮,不躲不闪:“家主处事磊落公明,断不会袒护偏私。”
  他在曳影剑的记忆中亲眼见过千古一帝秦始皇,和那位比起来,秦思慎的威势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秦思慎的小舅舅听不懂大人们在打什么哑谜,他只觉得室内的气氛很奇怪,左看看,右看看,胆怯地缩进了大外甥的怀里。
  看着目光纯净的小孩,秦琢恢复了他惯有的温和:“玄鸟阁中有许多精彩有趣的市井话本,敬终公子不妨帮令舅借阅。”
  “多谢阁主。”秦思慎不再多言,借垂眸浅笑掩去思索的神情。
  玄鸟阁主不是他的敌人。
  同时,也不会是盟友。
  第15章
  “嗖——”
  谭奇一剑挥出,如水的剑光便向秦琢斩去,卷起地上的落叶。
  秦琢的脚步轻巧,后退七尺,见谭奇的剑锋逼近,他又猛地向侧方一偏。
  谭奇一招落空,正想折身再刺,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颗大树,他慌乱间躲闪不及,竟直愣愣地迎头撞了上去,吓得他闭上了眼睛。
  意料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映入视线的就是粗糙的深褐色树皮。
  原来是秦琢在千钧一发之际,回身扯住了他的后领,才没让他一头撞在树上。
  谭奇脸色苍白地站直后,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秦琢在修行上本就刻苦勤勉,得到曳影剑后,为了不辱没神剑,练剑的频率也随之上升,而谭奇则成为了他最好的切磋对象。
  谭奇的修为比他高一个小境界,但在失忆的影响下,在战斗经验和意识方面就比秦琢得差远了。
  “堂堂秦家修士,怎么这般胆小?”许云烟端着一盘点心,斜靠着墙,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谭奇道:“我没有,我的胆子可大了!”
  许云烟嗤笑道:“哦?敢半夜去八珍馆偷东西吃的那种胆大吗?”
  说起这件事,谭奇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瞥了秦琢一眼。
  “可是我真的饿了呀……”他小声嘀咕道。
  在他穿越之前,也时常会大半夜从洗衣房的窗户翻出去,逃离寝室楼买夜宵吃。他本想趁着夜色去找点吃的来,好不容易提心吊胆地避开了黑石子的巡视,结果在玄鸟阁后门被许云烟抓了个现行。
  “我说怎么昨晚人都躺在床上了,却突然想去玄鸟阁转一转,原来是你小子要去偷鸡摸狗。”许云烟往嘴里塞了一块小糕点,斜睨着谭奇道。
  这是何等神奇的第六感!
  谭奇心里吐槽着,嘴上却道:“什么偷鸡摸狗,我就是去找点吃的,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
  “不告而取谓之窃,不问自取是为贼,若是真让你得手了,今早陈师傅就得把自己吊死在八珍馆门口。”许云烟大大咧咧地说完,忽然扭头呸了好几声,“呸呸呸,我胡说的,陈师傅他一定会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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