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在北麓走了许久,青棠听到了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舞剑的声音。
  青棠悄悄趴在院墙上,正看到申屠祈夜独自一人在庭院中舞剑。
  月光下,申屠祈夜的衣袍随步伐飞动, 茶色的眼睛在剑面折射出的光影中流露一丝凉薄。
  那把刻有焚字的菱纹长剑在他的手中挥动, 剑风时急时缓,冰蓝色的弧光在空中闪现又熄灭。
  青棠回忆起长珏杀欧阳敏的招数, 和申屠祈夜的招数相似。
  长珏就是他!
  突然间, 申屠祈夜剑锋一指,一道剑气朝青棠飞来。
  青棠立刻闪身躲避,翻墙跳了下来,“师兄,是我。”
  申屠祈夜皱眉, “你悄悄趴在我的院墙上做什么?”
  青棠拿出了尺玉剑, “这是不是你的?”
  尺玉剑亮出来的那一刻, 申屠祈夜的瞳孔放大,冷若冰霜般的面容有了一丝撼动。
  青棠见申屠祈夜不说话, 又走近两步,声音微颤:“你想起来了?”
  申屠祈夜突然抬起自己的剑指着青棠:“不认识,我的剑只有这一把,剑名焚情。”
  青棠双手端着尺玉剑, 眼睛盈盈泛着泪光,“你再看看,你用过这把剑的,你和我——”
  申屠祈夜一直举着剑,拉开他和青棠之间的距离:“你既然入了我门,那就收心敛性,认真学。我跟你说过,我不认识你,不是你要找的人。”
  青棠哽咽了一下,将尺玉剑收起来,“那如果我有不懂的,可以来请教你吗?”
  申屠祈夜淡漠转身:“随你。”
  “那我走了。”
  青棠离开了申屠祈夜的院子。
  申屠祈夜捏着焚情剑的手,青筋偾张,微微颤动。
  -
  次日申时,青棠前去降真殿。
  应拭雪见他的眼睛有点肿,神色不太好,问道:“怎么了?”
  青棠揉了揉眼睛,笑着说:“师尊,昨晚修习道法太晚了,没事的。”
  应拭雪递给他一本《星象之法》。
  “把这本书看完,回头我来考你。”
  “是。”
  青棠领了书回到赣台殿,坐在山樱树下翻开书。
  里面记载着各类星辰传说,毕宿星君薛宝和君信的故事也在其中,与长珏讲得一模一样。
  青棠的手指在书页上慢慢翻动,开始仔细研读起来。
  樱花瓣落在他洁白的衣袍上,犹如印上的花纹,几个九嶷宗弟子经过,他也完全没有察觉。
  到了夕阳落山之时,橘黄霞光铺满大地。
  青棠拿着书朝北麓走,一路寻到申屠祈夜的院子,敲了敲门。
  申屠祈夜打开门时,青棠看到院子内还坐着一位褐袍男子。
  他是申屠祈夜的二师弟,程自初。
  申屠祈夜带弟子去杀晁谅时,程自初也跟随在后,两人看起来交情很好。
  申屠祈夜问:“何事?”
  青棠拿着《星象之法》,“师尊给了我这本书,让我回去看,我有一处不懂,想来请教你。如果师兄太忙的话,我晚点再来。”
  申屠祈夜说:“不忙,就现在说吧。”
  他没有让青棠进自己的院子,也没有拒绝青棠,礼貌谦和又很疏离。
  青棠低头将书页翻到记载毕宿星君的来历那一页,指着一段话,“这个我不懂。”
  申屠祈夜的目光划过毕宿星君的故事,神色没有丝毫起伏,念了一遍那句话,“大道无形,运行日月。应变而无穷,至广大,尽精微也。”
  “九嶷宗先祖认为,星辰之尘构成了万物,也就意味着每个人都由星辰之尘构成。我们上观星辰,便能通晓天地运行,知道自己的宿命。”
  青棠顺着申屠祈夜的话,问道:“何为宿命?”
  申屠祈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青棠,“宿也,命也,人生来就带着各自的使命,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怎样的尝试,都会走向那个结局。”
  青棠的睫毛颤动,“那我们相识也是宿命的一环吗?”
  浮戏山的过目不忘,两人的相识,长珏的深夜守护,那次日出时的别离,再到九嶷宗的重逢。
  青棠等待着申屠祈夜的回答,如果他爱自己,绝不会无动于衷。
  他要长珏回来。
  申屠祈夜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正声道:“你是我师弟,自然算宿命的一环。”
  青棠望着申屠祈夜,琥珀眸子泛起点点泪光。
  申屠祈夜神色淡漠,“还有什么问题吗?”
  程自初看到两人站在门口说了一会,走了过来,“大师兄,怎么不让小师弟进来?”
  应拭雪破例收了一位天灵根散修为徒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九嶷宗。
  不仅内外门弟子都觉得稀奇,就连应拭雪门下的三百弟子也觉得稀奇。
  应拭雪因旧伤未愈,宗内事务繁多,已经很久没有收徒了,大家都猜测青棠能让应拭雪破例,必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至少从外貌上看,青棠就是个美人。
  程自初为了表示友好,笑着说:“小师弟,有话进来说呀。”
  青棠挪开视线,收了《星象之法》,“不用了,我只是来请教师兄一个问题,现在知道了。”
  青棠转身往回走,单薄的身影在霞光中留下长长的影子。
  程自初看向申屠祈夜,“你凶人家做什么?小师弟刚入师门,主动来请教,你都不让他进来,有你这样做大师兄的吗?”
  申屠祈夜蹙眉道:“我没有凶他。”
  程自初疑惑了,“他为何那副伤心的样子?”
  “不知。”
  申屠祈夜转身进了门,“继续说魔蛟珠的事。”
  程自初感觉申屠祈夜也不太对劲,“你在万魔岭受的伤还没好?”
  申屠祈夜看了程自初一眼,“好了。”
  月明中天,北麓的院子灯火一一熄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几处亮光。
  程自初和申屠祈夜商量完事情,走回自己的院子,突然背后出现了一道人影。
  “二师兄?”
  程自初身形一抖,正要拔剑,结果转身看是青棠。
  青棠站在月下,面庞洁白如玉,一双眼睛灵动如狐,楚楚动人。
  程自初笑着说:“原来是小师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
  青棠咬了咬唇,“我想像大师兄那样成为剑尊,以他为榜样,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程自初心想小师弟刚入门有点傲气是正常的,可能是白天申屠祈夜说了什么打击到他了。
  很多进九嶷宗的弟子都会打听申屠祈夜,以他为对手,这很正常。
  程自初摇晃手指,“要说别的,我可能不知道,申屠祈夜的事,我最清楚。走吧,进我的院子,我告诉你。”
  “多谢二师兄。”
  青棠跟着程自初进了院子,院子里种了一棵一人高的小柿子树,挂了五颗青黄不接的柿子。
  程自初摘了一颗熟透的柿子给青棠,“你最想知道什么事?”
  青棠问:“他的那把剑,是不是来历很不寻常?”
  “当然,每一位剑尊的剑都不简单。”
  程自初一脚踩在石凳上,边说边比划,“他的剑名叫焚情,此剑堪称九洲第一剑,所谓剑道千古无长烬,焚情出鞘惊天变。自从焚情剑铸造出来,它的历代持有者要么飞升,要么成魔,要么变疯子,只有道心稳健的人才能镇住它。”
  “在二十年前,焚情剑是无情道剑尊成旭的本命剑,成旭突然有天疯了,要一剑劈毁万炁神宫。”
  青棠神色诧异地看着程自初,“劈毁万炁神宫?”
  程自初说:“对,传言成旭当时发疯说,万炁神宫里的东西早就不是玄黄圣石了,要劈毁它。九嶷宗诸位长老合力才把他制服,他被剥夺焚情剑,囚禁于无妄峰。几年后跑了,至今下落不明。焚情剑重回剑冢,直到申屠祈夜去剑冢遇到它。”
  “名剑都会自己找主人,是焚情剑选择了申屠祈夜。”
  青棠剥开柿子皮,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和软烂的果肉涌入舌间。
  “那……大师兄他最近几年都在驻守万炁神宫,没有离开过九嶷宗吗?”
  “有出去过。”
  青棠吃了柿子,唇上带着水光,对程自初说的话好奇起来,“大师兄不好好修炼,出去干什么?”
  “他是出去干正事。”
  “什么正事?”
  程自初仔细想了一下:“应该是前年,扶娄魔君宣猷作祟,劫持了玉女宗的宗主要带回去做夫人,我们和申屠祈夜都去救人了。宣猷其实是三个魔君中最厉害的人,但是他平日不显山露水,也不经常出现,那次我们许多人都受伤了。申屠祈夜追到万魔岭才把玉女宗的宗主救回来,他也受了重伤。”
  青棠心间一突,申屠祈夜去过万魔岭的。
  虽然申屠祈夜一直不承认,但是所有的痕迹、事情都在指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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