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应听声大概真的是睡懵了,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微微睁开眼扫了一下周围,床帘遮住了部分光线,也没有点烛火,周围显得有些黑暗。
  他看到了自己身旁熟悉的清休澜,可能是熟悉的光线,熟悉的人,和熟悉的环境扰乱了他的判断,应听声听完清休澜说的话后不但没有动作,反而还再次闭上了眼,伸手将半撑起身的清休澜拉回了怀中,含糊道:“时辰尚早,休澜再睡会吧。”
  应听声这完全是肌肉记忆,没过脑思考,所有警惕的神经在站了一晚上岗之后全都累趴下了,居然没一条神经反应过来提醒一下他不对!
  此话一出,别说动作顿止,面色复杂的清休澜,就连应听声自己都突然又睁开了眼,脑中警报终于姗姗来迟地尖叫起来。
  两人看着彼此,面面相觑。
  几秒后,应听声缓缓、缓缓地松开了手,然后轻轻捂住了脸,慢慢地转了过去,闷声道:“……就当我还没睡醒,师尊。”
  “……”清休澜沉默两息,说道:“……你确实没睡醒。”
  应听声悬着的心快要吊死了。
  但是清休澜说完这一句之后反倒没了动作,也没继续说话。
  正当应听声的心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几乎全身的血液都奔涌向头部时,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微凉的气息。
  清休澜轻轻将手背贴在了应听声侧脸上,挑眉问道:“……你害羞什么。一声‘休澜’而已,你还叫得少吗?”
  要应听声是个气球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爆炸了。
  可惜他不是。
  “行了。”不过几秒,清休澜的指尖都沾上了热意,他伸手理了理应听声散在脸颊的微乱发丝,轻叹道:“我看你也清醒了,起来吧。”
  说完,清休澜便先下了床,还贴心地理了理遮光的床帘,重新给应听声打造出了个黑暗的环境,留他自己默默消化。
  清休澜伸手推开了窗,天色微沉,没有阳光,也没有雨,只有很多灰色,和一点点黑。
  他轻轻嗅了嗅,闻到了垂丝海棠的淡雅清香,随后在窗边的软塌上坐了下来,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偏着头看向窗外。
  莫约一盏茶后,身后就传来了细微动静,布料摩擦声,脚步声,以及门帘上坠着的宝石相互碰撞声。
  应听声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在距离清休澜几步的地方停下,开口问道:“师尊……一会要出门吗。”
  听他开口,清休澜这才懒洋洋地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应听声身上,朝他招了招手。
  应听声不明所以,但还是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清休澜身边。
  清休澜伸手将应听声拉到了自己身边坐着,然后抬手往梳妆桌上一抓,一只木梳便飞到了清休澜的手心。
  “你不是说要去庙会?”清休澜左手松松握着一部分发丝,然后用右手从上往下慢慢梳理着,随口道:“不必等到晚上,庙会早上便开始了。”
  应听声的身体在被清休澜碰到的时候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任由清休澜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说道:“师尊要陪我去?”
  语气肉眼可见地腾跃起来。
  清休澜“嗯”了一声,手上动作分毫不乱,继续往下说道:“昨晚很安静,扶盈那边也没消息,估计是没出乱子,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去凑凑热闹也并无不可。”
  应听声的长发十分柔顺,木梳一顺到底,发质柔软,就像上好的丝绸一般,让清休澜不经怀疑这样的发丝根本无法将玉簪牢牢固定在发间。
  清休澜拿着木梳的手顿了顿,原本准备从乾坤戒中拿出的翠色玉簪又被他默默收了回去,换作了一条淡绿色,绣着暗纹,末端坠着珍珠的长发带。
  “走得急,你的行李没来得及收。”清休澜指尖在应听声的发丝间穿梭着,发带末端的两颗珍珠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脆响,“凑合用我的吧——洗过了,介意吗?”
  应听声只觉得自己就像在被狐狸软软的爪垫轻轻勾着头皮——不痛,反倒微微酥麻,从头皮往下到整条背脊都是麻的。
  “……不介意。”
  清休澜三两下绑好了发带,随手顺了下应听声的长发,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腰,示意他可以了。
  应听声从软塌上站起身,回眸看向清休澜,欲言又止。
  清休澜正清理着木梳上缠上的几丝黑发,察觉到应听声的视线,莫名抬眸,问道:“怎么了?不稳吗?”
  应听声摇了摇头,视线在清休澜未着发饰的黑发间停留了几息,说道:“……师尊今日准备穿什么?”
  心思昭然若揭。
  清休澜手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应听声,然后在应听声快要坚持不住准备移开视线前,轻飘飘开口道。
  “你来决定吧。”
  第112章
  应听声眼神一亮, 如守得云开见月明一样,细碎的光冒了出来,笑意小心地从他的眸中荡开。
  让应听声开心起来对清休澜而言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他推了一下应听声, 道:“好了, 洗漱去。”
  清休澜目送应听声离开之后, 才唤出了从一盏茶前就在不断震荡的水镜,抬手抹过镜面, 随后,人影还没出来呢, 便先听见了孟玄的声音:“寄忱去找你了吗?”
  “寄忱?”清休澜意外地看了水镜一眼, 随后又抬眸看向窗外毫无动静的结界, 问道:“没来, 他昨晚不是歇在你隔壁?”
  孟玄面色挺难看的, 但并不十分焦急:“他没和我睡一间房, 今早起来就没见到他人影,房间没人,水镜也联系不上。”
  清休澜皱眉,他布下的结界只会阻拦生人进出,不会刻意阻拦许寄忱这个熟人, 他自己也没怎么注意。
  “寄忱很少会不打招呼直接离开,除非遇到了急事。”清休澜是知道许寄忱的实力的,并不觉得他会悄无声息地死在人间,因此推测道:“再等等吧,要是真的遇到了没法自己解决的麻烦事, 寄忱不会逞能,会想办法逃跑,或是传消息出来的。”
  “什么消息?”应听声从里间走了出来, 刚好听到了清休澜话音的尾巴,没多想,随口问道。
  清休澜摇了摇头,倒也没有隐瞒,说道:“寄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应听声有些意外:“寄忱出门了?好事啊。”
  清休澜:“……”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是。
  孟玄:“……”不是,就没人关心一下他的人身安全吗。
  孟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和应听声打了个招呼,便抹去了水镜。
  清休澜看了应听声一眼,然后转过了身,背对着应听声,面朝窗外,问道:“你不担心?寄忱要是出点什么事,沈灵可得急死——毕竟就他一个宝贝徒弟。”
  “寄忱只是出门出得少罢了,沈前辈前几年也带着他去过不少地方了,无碍的。”应听声将一个木制托盘放在了软塌旁的小几上,托盘中放着不少叮当作响的流苏发饰。
  清休澜的目光在托盘中的银色发饰上停留两息,默默收回了目光。
  “凉前辈最爱热闹的庙会,一早就出门了,我们说不定还能碰上她。”应听声用木梳分出清休澜一缕长发,将其编成了一股细细的辫子,垂在身前。
  清休澜“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的垂丝海棠上。
  “一会先吃点东西随便垫垫,然后午膳就在外面解决吧?师尊留点肚子吃我做的晚膳。”
  应听声手巧得很,三两下就将清休澜的长发整理地服服帖帖,随手拿起了托盘中一个巴掌大,坠着长流苏的月亮样发饰,将其固定在清休澜脑后。
  流苏很长,几乎与清休澜的发尾持平,末端小颗小颗的珍珠一摇一晃地在清休澜黑色发丝间穿梭。
  随后,他轻轻用手扶了一下清休澜的肩,示意他转过来,在清休澜身前那条小辫辫尾系上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色铃铛。
  “银色很衬师尊呢。”应听声为了系上铃铛,在清休澜面前半蹲了下来,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面铜镜,举在身前笑着对清休澜说道。
  清休澜那双金眸已经足够耀眼,再多的金饰放在清休澜身上也会黯然失色,比不上如雪如月的银白,并不会过分争夺视线,反而锦上添花。
  ——也不知应听声是不是忘了,清休澜如果要出门,这双金眸是绝对无法暴露在天光之下的。
  不过清休澜也不在乎,就当这独一份的风景,只在海棠清欢院中,让应听声窥得一丝半点吧。
  清休澜从软塌上站起身,银铃随着清休澜的动作细细响着,并不吵闹。
  他垂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犹豫问道:“这样……好看吗?”
  似乎是因为甚少尝试这样的风格,清休澜迟疑地转了转头,脑后的流苏有些重量,清休澜甚至能感受到它的运动轨迹。
  “当然好看,师尊不要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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