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虽然南问舟没明说是谁,但应听声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应听声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思考能不能说,两息后,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开口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太明显了。”南问舟随口道。
走在前面的白无思与清休澜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看了走在后边的二人一眼,随后一起笑了起来。
应听声与南问舟对视一眼,皆是迷茫。
南问舟顿了一下,才轻声接上自己的话音,道:“……要是还没找到的话,你哪儿有心情在这谈情说爱,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来这儿度蜜月来了。”
应听声:“……”
说完,南问舟感叹一声:“真好啊。要是大家能一直这样幸福就好了。”
正好,清休澜回过头,对应听声招了招手,应听声便朝南问舟点了点头,提步往前走去,在超过他前,落下一句几不可闻的话。
“你……一会吃饭的时候,还是小心说话吧,我朋友脾气不太好,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幸好没被他听见。”
南问舟:“?”
南问舟站在原地思考两息,看到白无思再次回头看他后,才快步追了上去,牵起白无思的手,与她并肩。
喜事将近,鲛人海的来访者并不少,每家客栈几乎都坐满了远道而来的客人,座无虚席,连拼桌都拼不上。
不过好在他们一行四人一边是凉倾带来的客人,一边是凉琂曾经的故人。这样的身份,要是在鲛人海连个饭都吃不上,那传出去可不好听。
因此,他们被带到了一间专门用来招待贵人的雅间内。
最先拿到菜牌的是南问舟和应听声。南问舟迅速点完了自己想吃的,将菜牌递给坐在自己旁边的白无思。
而应听声则是一边点一边时不时开口问清休澜两句,得到的大多是“你定”、“随便”、“都可以”这样的回答。
在这样阴阳司级别的回答下,应听声还是轻松分辨出来清休澜真正想吃的,不想吃的,虽然没说想不想吃但是看起来想尝试一二的。
南问舟目睹了全过程,哑然,自愧不如。
点完菜后,南问舟刚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突然就对上了清休澜的那双黑眸。
他在进入雅间后就摘下了面具,此时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清休澜朝他使了个眼神,随后和应听声说了句什么,走了出去。
南问舟看出了那个眼神所代表的意思——我找你有事,出来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将这个眼神理解错误——毕竟他和这位谢道友素不相识,应该还没熟能够单独出去聊天的地步。
但南问舟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在雅间旁边的转角处,南问舟看到了抱着手靠在墙边的清休澜。
听见动静,清休澜抬眸看向来人,一抹金色闪过,直接让南问舟顿在原地,惊疑不定地开口:“你……”
他迟疑着,还是没敢将自己心里那个不敢想的猜测说出口。
而清休澜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他,上来就是一句简洁明了,直戳人心窝子的疑问:“白无思快要陨落了?”
南问舟:“……”您完全不懂何为委婉吗。
南问舟脸上常年不变的笑容都快为维持不住了。知道白无思真实身份的人也就那几个,更别提清休澜用了“陨落”一词,特指修成了人形的神兽,南问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故友重逢本是好事,但南问舟此刻还是有种想转头离开假装不认识,没出来过的念头——好像只要没人看出来,提出来,这事就不存在一样。
“抱歉。”正当南问舟迟钝地思考自己脸上该挂个什么表情时,清休澜突然开口道。
稀奇。
这放在以前,清休澜肯定是一句“我说的是事实,又不是在咒谁”,如今竟也会为说错话道歉了——虽然看清休澜的表情,他应该不觉得有错,只是因为南问舟听完之后有些难过,这才开口道歉的。
南问舟没晾清休澜太久,先是勉强笑了一句“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啊”,随后看着清休澜平静的黑眸,笑容慢慢消失在眼中。
最后,他哑声答道:“原来你能看出来。我还当……并不明显呢。”
白无思身上隐隐有股死气,就像深秋一样,暮气沉沉,看不见一丝鲜活的生机——即便南问舟已经用上了各种办法。
这次他们会来鲛人海,除了真的是想来观礼,沾点喜气外,也是想看看鲛人海独有的,散发着“生息”的兰芙塔会不会对白无思有所助益。
清休澜淡声道:“这是重明一族正常的轮回,他们的寿命本就不是‘永恒’。”
南问舟如何不知。
要说他现在对白无思的感情,好像也没有浓到“非她不可”,或是“白无思死了他就活不下去要殉情”的地步。
可南问舟又是这样极力在挽留。
他究竟是在挽留白无思这个人,还是在挽留很多年前在白无思身上倾注的情感?
他究竟是在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还是在为曾经珍重地许诺白无思“永恒的爱”的自己赎罪?
南问舟自己也分不清了。
好像这已经变成了他应该做的——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恨,只是因为一份“责任”。
第67章
看南问舟一言不发, 清休澜便接着开口,道:“她本该在跌落轮回井后就该死去的,是你强行压下即将破壳的重明卵, 为她续上了一口气, 才得以与她再次重逢。”
“难为你。”清休澜尾音很轻, 道:“……为她多续了这么久的命,最终却还是要面临分别。”
说完, 清休澜看南问舟依旧沉默,便暗自叹息一声, 准备转身离开, 却突然听到了南问舟的回答。
“……你知道吗。在察觉生机缓缓从无思体内流失时, 我有一瞬间感到了解脱。”
南问舟声音很低, 就像是怕惊扰到谁一样:“好像我终于能给这份不该开始, 早该结束的感情添上一个我并不遗憾的结局——哪怕无思离开, 我也能对自己说,至少我已尽了全力。”
“有时我也会怀疑,我究竟是否还爱着无思——明明我们这样亲密。”
“哪怕记不清以前的事,她也依旧会无意识亲近我,好像在她的潜意识中, 我是值得她信任的。”
一世英名的寻秘阁主,如今却缩在一间不属于中原的客栈角落中,朝死而复生的故友诉说着自己的最真实的情感。
或许他自己也有些迷茫,想要从局外人处得寻找一个“对与不对”、“值与不值”的答案。
“……我会牵她的手,会拥抱她, 会亲吻她……可我再没说过爱她。”
“我给她想要的一切,只要能让她开心、健康、幸福,我愿意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我用尽全力为她找寻那一线生机。”
“……可我却一点都没有为她即将离开的未来感到难过。”
说到这, 南问舟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他抬眸,问清休澜:“……为什么?我不爱她吗?”
“……我爱她吗?”
清休澜看着故友,沉默两息,才摇了摇头,缓慢答道:“我恐怕不能给你这个答案。毕竟对有关‘情感’一事的东西,我甚至不如你了解。”
南问舟便又垂下眸,似乎有点遗憾。
突然一旁传来一道水流波动的声音,两人一同抬头看去,居然是半天等不到南问舟,出来找人的“故事主角”,白无思。
她朝清休澜笑了一下,随后游到了南问舟身边,语调一如既往地干净柔和,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等了你好一会也不见你回来,很担心。”
南问舟似乎对白无思有用不完的耐心,每次看到她时,连眼神都软下来,眸中只盛得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他抬手抚上白无思的发,顺了顺,然后用一种不会惊起落叶的语气答道:“抱歉,我聊得久了点,让你担心了。”
白无思点点头,道:“没关系,我原谅你离开。”
南问舟一愣,正想把这个回答当做一个巧合,却见白无思珍重地握住了他的手,眼神清明,再次认认真真地答道。
“我原谅你离开,问舟。”
后来,那顿饭吃得四个人各有各的心事,但只有白无思将心事放在了脸上——她重新回到雅间落座后,看向南问舟的眼神中依旧带着七分满的爱意,一分眷恋,一分不舍,以及一分不易察觉的难过。
南问舟自然看得出来,但他除了静静陪着白无思,为她整理散乱的发丝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
等应听声与清休澜回到王宫后,才在宫殿内见到了消失一天的凉倾。
凉倾抱着自己的鱼尾坐在软垫上,殿内连灯都没点。
应听声进来后先是抬手点亮了殿内的灯烛。
凉倾被光线刺得眯了下眼,见来人是他们,连起身都懒得,恹恹地一指桌上琉璃色,描着金字的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