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他身后的柯麒打断了:“来者是客,清长老不想被打扰,我等离开便是。”
  宇文乌于死死盯着谦逊的柯麒,几息后,他终于怒挥出一道灵力,转头离开了。
  柯麒的衣袖被这道灵力划了几道口子,他依旧面不改色地恭候宇文乌于离去,直到聚在周围的人散去后,他才缓缓起身,看了一眼重新罩起法阵的雎云居,也离开了。
  清休澜画下法阵的最后一笔,收手结阵。随后他看了一眼应听声,问道:“办完了?”
  应听声点点头,走过来轻声汇报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他看着清休澜走到窗边,左手端起那盆郁郁葱葱的植物,右手化出一道蓝色火焰,就要将那花烧个一干二净。
  他刚想开口,那盆栽便无风自动地跳出了清休澜的手心,紧接着,席梵端着盆栽出现在屋内,叹气道:“不要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想杀就杀了,难不成我还要问谁打个报告才杀得?”清休澜用之前席梵的话将其堵了回去。
  上次离开时的不愉快似乎已经像雪一样消融,席梵又换回了刚见面时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清休澜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右手上的微霜戒。此人来历不明,目的不明,却哪哪都有他。灵崖山山火时他在,流言四起时他也在,去溟市和谈时他还在,简直阴魂不散。清休澜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席梵,他也曾试图对席梵使用言灵术,却失败了。
  言灵术,可以对人、鬼、妖、魔使用,特别是清休澜的言灵术,对于修为比他低很多的人,基本看一眼便能施展。
  但也有例外,比如像许寄忱这样体质特殊的,或是修为与清休澜相当的,以及……非人、非鬼、非妖、非魔的。
  这样未知的危险人物自然不能留在身边,因此,清休澜对席梵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不清楚他究竟是何方人士,随意杀了也不妥,倒不是杀不了,也不是怕惹事,只是没功夫处理杀了席梵之后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等到溟市覆灭之后。
  清休澜淡淡看了席梵一眼,转身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道:“凌月剑宗不归我管,但雎云居内发生任何事都不会传出去一丝一毫——要我请你么。”
  这就是明晃晃的送客了,席梵随手将盆栽放回了窗台上,答道:“客气,但是不必了。”
  说完,他背对二人招了招手,转身穿过法阵,走出了雎云居。
  ——
  剑峰。
  “师尊,那清休澜肯定有问题,他刚来几天就风波不断,您为什么不顺着宇文宗主,将他那雎云居搜个干净呢!”云歆满脸不服地给柯麒倒了杯茶,问道。
  “这话你在剑峰说说就罢了,在外注意分寸。”柯麒不咸不淡地训斥了一句,道:“清休澜待在雎云居没出去过,唯一一次还是来剑峰‘闲谈’。他身边那小孩不成器,半分灵力都没有,不堪大用。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作受限,要是让他借‘不尊重隐私’的由头离开凌月剑宗,那他要是想动点什么手脚,可不是轻而易举么。”
  云笛背着剑走了过来,擦了擦汗,问:“师尊,我们真要去与溟市‘和谈’?”
  柯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多事之秋。试炼之境即将开启,失踪个不重要的弟子也就失踪了,不是什么大事,偏偏不知谁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如今当着众宗门的面,为了‘正派名声’,凌月剑宗不去,也得去。”
  ——
  雎云居内。
  “前辈,明日凌月剑宗去与溟市和谈,我们不参与,没关系吗?”应听声给团团顺着毛,问靠着软塌看书的清休澜。
  “有什么关系。”清休澜眼都没抬,问他。
  应听声将毛梳上沾上的白毛捻了下来,放进了一旁的小盆中——已经放满了半盆。随后他将略长的发丝顺到耳后,问:“就是……他们谈完了,然后呢?我们不去的话,怎么‘随机应变’呢?”
  “让他们谈完了当然完了。”清休澜抬眸问:“云浪珠。”
  “好。”
  清休澜接过云浪珠,指尖覆上灵力,刚要划伤手指,就想起什么,朝应听声一招手,道:“过来。”
  他握住应听声的手,用灵力在指尖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然后让血液滴落在云浪珠上。待整颗珠子被血浸透,才松了手,顺手给应听声止了个血。
  “修士死后,灵力会慢慢从身体中离散,包括血液中细微的灵流。”清休澜淡淡解释了一句,短短几息,那颗云浪珠上的血液便逐渐凝固,变得像沾染了很久一样斑驳。
  随后,清休澜再次将珠子抛给了应听声,道:“放溟市去,显眼点,让人一进来就能看见。”
  应听声看看手中的珠子,又看看窗外已经亮起的灯烛,试探道:“前辈,现在去?”
  清休澜理所当然地一点头,道:“明天去来得及的话,你明天去也行。”
  “……那您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应听声欲哭无泪。
  “本来你刚回来那会就想说的,看你忙着给团团梳毛,就没打扰你。”
  “……”
  第20章
  应听声半死不活地趴在乘黄背上,左手匿息符,右手琉璃铜钱。
  乘黄呢,早没了上午那会精神头,蔫儿蔫儿地跟着眼前的琉璃灯盏飞着。
  一人一兽皆是一脸生无可恋。
  清休澜的任务听起来很难,其实一点儿也不简单。
  应听声连“溟市”究竟是个什么地方都只大略听了个囫囵,里面是何构造,有什么样的人,会遇到什么样的事,一概不知。
  应听声捏了捏手中的琉璃铜钱,清休澜话说得模糊,只让他跟着灯盏,到地方用这铜钱进去即可。
  除此之外,清休澜带在身上的栖灵瓶也给了他,说皮尔卡娅说不定能帮上忙,要是有拿不准的事,可以问她。
  琉璃灯盏越飞越高,就连庞大的凌月剑宗都变成了芝麻大小的星点,而灯盏依旧在往上。
  应听声翻了个身,只觉天空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触手可及。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应听声抬手右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句诗。
  “手可摘星辰。”*
  突然,应听声感到一阵阻力,就像天空坠下一般,星辰近在眼前。他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眼,想要看清每晚抬手仰望的那些遥不可及的星星,手却径直穿了过去。
  应听声不可置信地愣住,几息后才试探性地搅了搅,那深邃安静地夜空就像一汪无边无际的池水一般,被他激起阵阵涟漪。闪烁的星辰宛如池中鱼,一闪一闪地躲开了“不安定”的池水。
  “天空……?”应听声皱眉喃喃道,低头向下看去,却是一片黑暗。
  地面已然消失。
  还不等应听声反应,他突然感到一阵窒息感,好像他真的沉入了未知的“水面一样”。
  乘黄继续带着他往上,应听声艰难地抬头看去,目光逐渐混浊,只余琉璃灯盏微弱的光芒仍稳稳地悬在头顶。
  应听声便安然闭上眼,屏住呼吸。胸口像是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灌满了,让他的每一秒都犹为煎熬。几十息后,一阵破水声传来,应听声猛然睁眼,大口大口呼吸着。他抬头一抹眼睛,手上却干干净净,并没有应听声想象中的“水痕”。
  乘黄像甩水一样甩了甩毛,似乎也有点疑惑,重新化作狐狸,舔了舔爪子。
  应听声拿出匿息符贴上,待符咒亮起微光,他才伸手将狐狸抱了起来,安抚性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然后谨慎地观察起四周。
  琉璃灯盏已经重新回到狐狸脖子上,四周皆是黑暗,不像天上,也不像海底。这样的场景让应听声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正当他思索该往哪边走时,手中握着的琉璃铜钱却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微微发烫。
  应听声摊开手,那铜钱便自己飞了起来,没入了上方深不见顶的黑暗。
  下一瞬,一阵失重感袭来,应听声连叫都叫不出来,只得死死抱紧怀中的狐狸。好在没过几秒,一阵风就缓下了他坠落的速度,让他缓缓落在地面。
  应听声睁眼一看,周围已经变了个样,脚步声、吆喝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从应听声身边走过,他急忙抱起狐狸,走到一处远离人流的角落,观察起溟市的“真面目”。
  天空是流动着星光的黑暗,地面像是一条枯竭的河流。入目皆是挂着不同招牌的小摊,中间最显目,也最高打的是一座四四方方的楼,檐上挂着一串串血红的灯笼,无风自动,走进了还能听见灯笼中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这里有人族,有带着角、尾巴的妖族,也有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魔族……无一例外,脸上都带着面具,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毕竟没人会想在这里暴露真面目。
  这里,见不得人。
  再细看那小摊上贩卖的货物,应听声却是一阵恶心。两个完整的人胸膛和腹部被剖开,血淋淋地放在台上,空洞洞的,心脏、肺、肠子都被拿了出来,单独放在一个破破烂烂的铁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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