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亲爱的?
  盯着过于直白的称谓,他感觉面颊有些发热,随即将视线移向身旁的红发少年,对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片。
  “我去倒茶。”
  抑制不住好奇心,中原中也装作起身去沏茶,经过织田身后时,装作不经意似的偏眸去看。
  好奇害死猫,没想到这一看,差点把自己给气死。
  第63章 区别对待为什么突然想写小说?
  “给亲爱的织田,首先祝你新年快乐,回首过去的几年光景,感触良多……”
  开头的问候语跟写给他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改了下称呼。
  倘若只是如此倒也就罢了,时透月给织田的贺卡明显更加用心,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大段文字,几乎占据整张卡片。
  具体是内容他还没来得及看,也不好意思偷窥太多。
  凭什么啊?!中原中也感觉到了被区别对待,为什么给他的只是一句简单的“请多多指教”?客套又敷衍,毫无新意!
  正打算开口问,思绪就被时透月的问话声给打断,她拿起桌上的小说,表情显得很是惊讶,“诶?你也有这本书啊?我之前也买过一本,但不知道丢去哪了。”
  红发少年面露无语,凝望了她三秒后,淡淡开口:“就是你借给我的。”
  “啊……原来如此,我忘了哈哈哈。”时透月干笑着摸摸鼻子,旋即扯开话题,“你觉得怎么样?我当时熬了一个通宵看完的,根本停不下来。”
  “嗯。”织田作之助先是下意识地点头附和,思考片刻后又出言补充道:“但结尾有些仓促,好多伏笔都没来及的收……”
  耳边充斥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烈讨论声,中原中也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好似有一股无名火在身体里流窜,既无法加入他们的话题,又没有由头问贺卡的事。
  他脸色阴沉地定在一旁,像是站桩似的等候良久,却没能等来他想要的反应。
  那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仍然在自顾自地谈论小说的内容,讲的是眉飞色舞,旁若无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当他是个摆设!
  “我出去透透气,你们慢慢聊!聊到明天早上都没问题!”
  丢下这句赌气的话,中原中也穿上外套,脚步如飞,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让他血压升高的地方。
  房间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门扉关闭的巨响在空气里荡开让人不安的涟漪。
  “他怎么了?”时透月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发火啊?她百思不得其解。
  织田作之助暗忖片刻,脸上浮起恍然大悟的神情,他伸手抄起桌上的两张贺卡,将其并列排好,放到她面前。
  对比过于明显,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但她绝对不是故意为之!
  因为中也挺让人省心,反而没什么好交代的,但织田嘛……前段时间不知怎么了,突然心血来潮说要金盆洗手,原因是想要写小说。
  就特喵离谱啊!跨行跨得也太猛了吧,这两个职业属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那种。
  所以她写贺卡的时候忍不住多交代几句,顺便问了下具体原因,然后一不留神就写满一大页,根本收不住笔。
  意识到问题所在,她立刻起身,准备追上去跟人解释,可步子都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被红发少年抬手拦住。
  “走远了,你现在去追也来不及。”
  她焦急地推开对方的手,“那也得去啊!总不可能放着他不管吧。”
  中原中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相信只要她认真解释,对方很快就会消气。
  织田依旧顶着那副平静到让人无语的表情,“这样吧,你给他写封信,有时候文字比口头表达更有用。”
  鉴于对方的亲身经历,时透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乖乖坐回原位,“好嘛,你家
  有纸笔吗?”
  “嗯。”他为了写小说已经买好备着了,但还没有下笔。
  ……
  看着足足占据三页纸的文字,时透月感觉自己很有水字数……不对,是很有写作的天赋,不愧是作文满分选手!
  把纸叠好,塞进手工制作的信封,她将目光移向坐在身旁的人,“你为什么突然想写小说啊?”
  其实这个问题她憋了好久,一直没机会问,今天恰巧只有他们两人在,正是开口的好时机。
  少年没搭腔,而是接过信封,拿在手里发了会呆后,徐徐说道:“写书既写人,夺取他人性命的人,没有资格书写人生,所以我决定不再杀人……【1】”
  起因是他在执行任务时,鬼使神差地从目标人物的别墅顺手拿了本夏目漱石的小说,书中的其中一人也是名杀手,但临近故事结尾,对方停止了杀人。
  他很想知道那名杀手这么做的原因,但却一直找不到小说的下卷,直到在茶馆偶遇作者本人,才意外获得最后几页残缺的下卷。
  “那个人对我说‘结局就由你来写吧,这是让这本小说保持完美的唯一办法’。【2】”
  听完故事的原委,时透月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点不甘心,毕竟她也曾旁敲侧击过多次,但对方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神色里还透出那么一丝隐晦的不耐烦。
  嗯,还挺伤人的。
  然而……这小子看完一本小说后就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作为朋友,她内心感到不平衡也是人之常情。
  小小地气了两秒后她就释然了,那什么,输给夏目漱石不丢人!更何况结果是好的就行,她又何必小心眼地去在意这点小细节。
  注意到她脸色的变化,红发少年在心底打起了腹稿,战术性清嗓,“咳,其实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
  “哦?是吗?”时透月挑起眉梢,挺直腰板,用指尖轻叩桌面,模仿起老妈审犯人时的架势,“那你说说,我都跟你讲啥了?”
  “……”少年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心虚,然后立刻移开视线。
  他着实记不清了,刚才就随口那么一提,没想到她会追问。
  见此情景,时透月悠悠叹了口气,双手一摊,无奈地晃着脑袋,“罢了,也没指望你能记得。”
  “抱歉。”目光又重新聚焦到手边的小说上,少年低头望着封面的文字,微微愣神,语气似是问询,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像我这种人,真的有资格书写小说吗?”
  他像个离家多年的孩子,在外漂泊许久,找不到回去的路,神情迷茫又无措,这样的表情让时透月感到揪心。
  “当然有!”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她脱口而出道。
  紧接着神情激动地站起来,拔高音量振振有词:“人类都是需要依靠牺牲其他生物才能活下去的杀手,只要你以后别去主动伤害别人,上帝会原谅你的!”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无药可救的恶人,怎么可能因为看了一本小说而决定收手,织田你、你……”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急不可待地继续说:“在你的灵魂深处,肯定隐藏着善意,只不过需要有人帮忙引导出来而已,夏目先生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对你说那番话。”
  夏目漱石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但至少她本人对此深信不疑。
  依稀还记得几年前初次和织田见面时,对方误以为她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还好心提出可以带她回家,再到后来,他愿意收养中也……这些事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善意。
  有的人情感外放,像是色彩绚烂的花朵,所有喜怒哀乐都写在表面,而有的人则相反,情绪全收在心里,好似躲藏在冰雪之下的白梅。
  虽不明显,但只要用心留意,终能寻着香气找到满树的梅花。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声音轻轻的,“月,谢谢你。”
  “啊?”时透月感到十分意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织田向来以姓氏称呼她,突然一下子改口,她多少有点不适应。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将少年的头发映衬地愈发红了,烟蓝色的眸子宛若深夜里沉寂的海,一束阳光正好落在他的眼眸上,在此刻幻化成破晓时分的朝霞。
  既然对方都已经改变称呼,时透月也顺势跟着“入乡随俗”,口气僵硬地给出回应:“别客气,作、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似乎也对称谓的改变感到无所适从,表情噎了一下,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临走前,在时透月强硬的要求下,他不太情愿的交出《明暗》三部曲,并郑重嘱咐:“看完记得还我,一定要还。”
  “知道啦。”
  结果因为小说的内容过于精彩,时透月挑灯夜读到凌晨才肯合眼,导致去往五条家的行程被迫搁置。
  另一边,负气离开的中原中也回到家后就收到写给他的信,他惊喜之余又透出几分担忧,“她有没有跟你抱怨我太过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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