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气归气,她还不至于口无遮拦,而是选择隐瞒织田的真实职业,只说横滨很危险,希望二人注意。
相信这么一讲,织田能明白她的顾虑。
“没关系,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中原中也信誓旦旦地表示。
红发少年略一颔首,“我正在训练他。”
“嚯,真是未雨绸缪啊。”时透月双臂抱胸,语调中是隐藏不住的阴阳怪气,她总感觉自己就像个局外人。
但最终,她还是干掉了自己的坏情绪,跟二人和好如初。
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啦。
站在朋友的立场,她真心希望织田作之助改行,但对方态度坚决,随便乱说话只会适得其反。
现在他身边跟了个弱小的孩子,但愿在相处的过程中,他能体会到生命的可贵,从而不再杀生,选择金盆洗手。
时透月认为自己看人还算准,她觉得织田的善良和温柔是刻在灵魂深处、难以磨灭的。
只不过他现在正处在迷茫的阶段,不知道想要什么,才会基于惯性,继续当杀手。
至于入行的原因……她没问,斗胆猜测他也是孤儿出身,由于身手不错,被人忽悠着入了行,然后就干到现在。
可能是联想到自身经历,他对同样无家可归的孩童会心生怜悯,所以才愿意收留中原中也。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中也小朋友的户籍怎
么办?没有户籍就办不了健康保险证,也不能上学。”
半大的孩子最容易生病,要是没有保险,去医院看一次病可得花大价钱。
上学同样重要,不仅能获取知识,还能学会如何跟人社交,总不可能让他一直待家里吧!
现如今租界的风波已过,根据可靠消息,警方那边放弃寻找中原中也,认定他已经离开横滨,所以他可以正常去上学。
“额……”织田作之助难得露出那种无措的表情,毕竟他自己就是个黑户,没有相关经验,属于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中原中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无辜地眨着眼,问道:“户籍是什么?”
啊啊啊!这个家没有她该怎么办呐?时透月收起想要吐槽的心思,坐下来找出纸笔,开始一步步规划。
户籍的事可以让中介大叔找关系办,公立小学的入学条件则需要根据户籍所在地、以及目前的家庭住址来判断,简而言之……得搬家。
因为这附近就没有学校!
当然了,拜托大叔一条龙服务也行,只不过真要上起学来,还是住得近点比较方便。
“我一定要去学校吗?”锗发小男孩皱着眉问,他觉得没必要为了自己的事而搬家,那个被称为“学校”的地方又不是非去不可。
“嗯!”时透月用力点头,视线飘向红发监护人。
织田作之助低头看着她给出的计划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条理清晰、用词准确,他突然有种被碾压的错觉。
沉默良久后说,少年缓缓说道:“还是去上学吧,在那里能学到很多知识,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那你呢?时透月在心底发问。
他今年也就十二岁,本来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以在学校里和朋友玩耍;在课堂上积极发言;在社团中踊跃表现。
可实际上,他却做着极其危险的工作,死亡如影随形。
“织田也去上学吧,”小小的孩童说话不会顾及太多,立马提出自己的见解,“既然对我来说是好事,那对你来说也一样。”
不愧是你啊,负心……额不是,是中原君!
时透月趁热打铁,搓着手手怂恿起来,“是啊,顺便就让大叔一手办了吧,说不定还能打个折。”
默不作声地往后挪了挪,织田作之助眼里满是拒绝,非常坚决地摇头:“不去,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一想到要坐在那种全是人的教室……就觉得……”
他欲言又止,向来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似于痛苦的表情。
天!社恐啊?
这是时透月没想到的,忽然get到了织田不愿改行的原因,当自由杀手基本不需要跟人接触,可以说是社恐的理想职业。
处理完这边的事,时透月有些犯难,待会要怎么跟爸妈交代?
虽说他们不会因此生气,但……她总感觉浪费了一个名额,有点可惜。
坐在横滨车站口的长凳上思索良久,她猛地抬起头,想起另一个可怜的娃,或许应该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跟她回家。
*
今天天气很好,是个大晴天,也不用训练或是出任务。
禅院甚尔坐在缘廊上发呆,他翘起二郎腿,脚尖轻轻晃着,目光随流云的运动轨迹缓慢移动。
“好久不见啊,帅哥。”
他不紧不慢地垂下视线,向四周环顾,目光最终定格在北侧的墙头上。
红发小姑娘扎了个高马尾,一身黑色运动服,屈膝蹲着,两条小臂搭在大腿上。
后知后觉的甚尔眼底闪过惊讶,分别一个多月,她的身手堪称进步神速,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你怎么来了?”
时透月脸上绽放出甜甜的笑,“最近老是梦到你,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挺想你的。”
甚尔:“……”
这家伙的说话方式还如一如既往的直接,完全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
“你想跟我回家吗?”时透月明人不说暗话,飞身跃下墙头,稳稳地落到缘廊边。
禅院甚尔抬手就赏了她一颗“弹栗子”,语气刻薄:“我看你是热昏了!赶紧把脑袋塞进冰箱里冷静冷静。”
一脸无所谓地揉了揉额头,时透月非常不客气地挨着他坐下,开门见山地挖墙脚:“反正你待这也不自在,不如来我家呗。”
“啧。”黑发少年从她身边挪开,眉宇间笼罩着阴沉的戾气,刻意压低的嗓音警告意味十足,“同情我啊?不需要。”
爱多管闲事也得有个度吧!至于吗?不过一面之缘罢了,况且他的事也犯不着外人来干涉。
“那倒没有。”时透月从小被她妈凶惯了,自然不会畏惧这点厉色,她低头盯着自己晃动的腿,徐声道,“我爸妈平时太忙了,大部分时间我都得一个人待着,挺无聊的。”
“就这?就因为这?”
禅院甚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他真想把时透月的天灵盖给掀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装着浆糊还是豆腐?
如果是脑子,那估计只有蚕豆大。
真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是准备拿他当宠物或者玩具平替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甚尔用手掌拍向她的后脑勺,力道不算大,时透月也没躲。
她转头面向他,开始酝酿情绪,“不是同情你,而是需要你,我最怕孤零零一个人,如果有甚尔在,我就不会感到孤单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滴眼泪也顺着脸庞低落,她安静地看着身旁的少年,眼底有委屈、有心酸,更多的是期盼。
女孩子的眼眸就像一汪清泉,微风拂过,水光潋滟。
被她用这样的目光所注视,禅院甚尔只觉手足无措,他压根没有安慰小姑娘的经验,这种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甚至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哭?她说需要他……是什么意思?他在不在对于她而言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能让她为此掉眼泪?
感到无所适从的同时,甚尔心中生出了一丝欣喜,像是在泥泞里开出的一朵小花。
“你跟我回去吧,甚尔,我需要你。”时透月再次重复。
一股莫名其妙的焦躁感盘踞胸口,甚尔扭过头去,动作粗鲁地揉搓着后脖颈,沉声叹了口气:“禅院家又不是公共厕所,怎么可能想走就走,除非像你奶奶那样暴力突围。”
倘若真那么容易就能离开,他早就远走高飞了!何至于受这窝囊气。
“暴力突围?啥意思?”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时透月停止伤感,拿出手帕擦去眼角的泪。
“禅院家的人在刚懂事的年纪会被迫结下束缚,违反规定离家出走必然会受到惩罚,束缚带来的惩罚未知且不可避免,重则丧命,轻则残疾。”
听完解释,时透月不禁愕然,这尼玛相当于签订了奴隶条款,还有没有人权?还有没有王法?现在是法治社会啊!
“她怎么突围的?”
“把所有男人都暴打一顿,然后逼迫当时的家主解开束缚。”
“……”奶奶,我的超人!
时透月觉得自己做不到,至少目前做不到,“你是跟直毘人表叔定下的束缚?”
“不是他。”禅院甚尔表情忽转阴沉,那双墨绿色的眸子里似乎埋藏着浓重的痛苦……和嫌恶。
“你爹?”她猜想。
“啧。”斜目狠狠瞪向她,甚尔没再说话,双手死死攒着浴衣下摆,他似乎正咬紧牙关,咬肌鼓起,额角的青筋慢慢突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