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
  随着鼓乐声奏起,大殿外的兵丁已经准备好冰戏。
  贺云昭立在皇帝侧后方半步,她伸出手,照着穆砚教的手势指挥兵丁按照既定的路线开始滑行。
  铁齿滑过冰面激起一片碎冰花,贺云昭抬眼端详冰戏表演,仿佛不是在看有趣的表演而是检阅她的士兵。
  侧头看她的李燧被自己的想象惊住。
  缓缓的,皇帝伸出手臂揽过太子的肩膀,将她带至丹陛前,皇帝太子并列于众人身前。
  丰庆十九年三月,上颁诏,以大位禅于太子。——《晋书》
  第134章
  丰庆十九年, 鲁州云城。
  “我走到了太子殿下面前,殿下还亲切的同我说话,嘱咐我好好念书, 将来去将京城考进士!”
  “别胡咧了, 就去了济东城, 大话都快叫你说烂了!是不是啊?”
  书院内顿时爆发哄然大笑, 在人群中挥舞手臂的施承儒一脸怒气,“谁说大话了!我真的见过太子殿下!”
  当今李氏皇朝, 太子殿下是皇帝独子, 年少时顽皮, 曾化名贺云昭行走民间, 后中状元, 其才华举世皆知。
  文人墨客们谁不把贺云昭这三个字记在心里, 虽然随着身份的暴露,这位太子的身份也被大家所得知,但明月郎的名号叫的甚至比太子还响亮。
  号称荆南第一才子的柳宣公子甚至根据明月郎的事迹写了一出戏,将明月郎最为人所了解的诗词文章都涵盖在内。
  鲁州人格外的不一样,鲁州的商人出门在外若是与外人寒暄都要骄傲来一句,太子殿下可是来过我们鲁州咧, 就在济东城, 待了好几个月呢!
  家乡不同口音不通的两个人只要一提起当今的太子殿下那瞬间就能找到无数共同话题,你说说太子的成名作,我说说太子的风流韵事,那叫一个一拍即合。
  在云城, 明月郎的诗词同样人人皆知,施承汝今年刚满十九,他曾于几年前去往济东城的外祖家小住, 恰好同明月郎见过一面。
  回来后便是左一个明月郎,右一个太子殿下,书院的同窗一个个都被他说的太子殿下迷住了,听施承儒说了几百遍也不听不腻。
  一旁的吴哲却忍不住了,他早就怀疑施承儒是在撒谎,他能见到太子殿下?
  可他没证据。
  施承儒气的脖子通红,他握紧拳头微颤,“我就是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同我说话呢。”
  吴哲抱胸冷哼一声,“早晚有一天拆穿你,成日敢拿着太子殿下扯谎,你等着暴露那一天的。”
  施承儒脖子一梗,“等什么等,我见过太子殿下是事实,还用不着你来拆穿我!”
  两人话赶话险些要动起手来,正当此时有先生欢天喜地的拿着一张驿报跑进来。
  “陛下禅位,新帝登基,天下共庆,开恩科了!”
  施承儒愣在原地,他已有举人功名,本准备两年后的会试,但此时恩科一开,他定要参加这次恩科。
  吴哲哈哈大笑,眼珠子一转就来了注意,他揽住施承儒的脖颈,笑道:“好啊,正好这次咱们就一起去京城赶考!”
  施承儒敢在云城如此扯谎,但到了京城,一块板砖掉下去能砸死五个贵人,他不信施承儒在京城也敢如此扯谎!
  施承儒年少气盛,文才出众,就是性格跳脱了些,人人皆知他对明月郎的向往。
  自打知道明月郎就是太子殿下之后,歌功颂德的诗句写的都更好了,被先生们夸了好几次。
  吴哲却不信,施承儒这人他还不知道吗?
  在书院还好,身边同窗都比较熟悉,出门见了外人那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能跟太子殿下说上话才是见了鬼。
  平日里见了书院门口的老丈都羞的和个大姑娘一样,定然是拿着太子殿下扯谎呢!
  施承儒气的推开吴哲,见两人又对上了旁边人急忙劝,这两人可是书院唯二的举人老爷。
  别看年纪轻性子不稳重,但学识摆在那,他们这些连秀才还没考上的人可不敢让两人真动手。
  又过半月,施承儒与吴哲结伴往京城赶考。
  ……
  施承儒抬头看向城门口的牌匾,他脸上带着憧憬与向往,这就是京城……
  呼啦一声,火焰喷射而起,施承儒被吴哲一把拉过来,“你傻了不成?一会把你烧熟了!”
  施承儒来不及推开他,怔愣的看着街上拥挤的人群,男女老少穿戴整齐从身旁涌过,两边的酒家散发出各种不同香气。
  他低头看看自己青蓝色的布衫,素净的仿佛是花丛里一只误入的飞蛾,还是枯黄色不起眼的那种。
  吴哲烦躁的扯着他从人群中穿过,两边的叫卖声嗡嗡的钻进耳朵。
  “烧豆腐!五文钱的烧豆腐!”
  “炸肉丸了!又香又大的炸肉丸!”
  “西域来的香料您闻一闻,这可是今年最好的货,不加税五贯钱卖给您!”
  “会试文选集来了!涵盖三十年经典策论,这可是最好,这还有明月郎的!”
  施承儒听见最后几个字眼睛一亮就往右边冲,拽着他的吴哲险些摔倒,一咬牙又把人扯了回来,“回来!”
  “站住,刑名公署,你是做什么的?”
  黑色龙鱼袍的青年一首压着刀柄,他一手直接握住吴哲的手腕,“你拽他干什么?”
  吴哲吓的呆住了,官府的威严牢牢刻在心里,“我……我就是想要拉他出去。”
  黑色龙鱼袍青年锐利的打量了二人,一人青蓝色布衫,文文弱弱带几分羞怯,另一个则是胖乎乎的,“他是什么人?”
  施承儒老实回答:“这是我同窗师兄。”
  青年松口气,埋怨道:“你师兄你反抗什么,我还以为你被人勒索了呢。”
  “最近节日多,街上都热闹,小心着自己钱袋子,尤其你文文弱弱的要是有人拉你去巷子可不准去。”
  这黑色龙鱼袍的青年看起来高大健壮十分威严,但一确定二人没什么问题后迅速进入话痨模式,一连串熟练叮嘱就从嘴里冒出来。
  末了还要二人重复一遍才肯放人。
  吴哲被吓的心都在哆嗦。
  施承儒却激动扭头,“这就是陛下设立的刑名公署!”
  吴哲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是拉着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从这条繁华的大街挤了出去,两人穿过两条巷子终于找到了先生订好的小院。
  夜晚圆月升起,施承儒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缩着脖子开了门。
  他仰头盯着月亮看,会试在即,他既是紧张兴奋也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恐惧。
  他……撒谎了……
  他说明月郎同他说了话鼓励他念书是假的……
  那年他才十三四岁,住在济东城的外祖家,外祖家的确为官身,但若有机会能将孩子引荐到大名鼎鼎的才子面前,为何不给自己孩子要给一个外孙?
  施承儒没得到机会,但他也不完全说的假话,他在城门口迎接过陛下!
  他千真万确的记得,陛下的眼神扫过,和他对视了!
  回到云城后,他也不知道为何脑子一热,说起明月郎就……撒谎了……
  施承儒不怕被人揭穿,大不了就是他丢脸,回老家教书就是。
  他就怕,万一被明月郎本人知道此事,他可就无颜苟活了。
  ……
  今年的恩科看点很足,前有江南才子组队来京赴考,后有大儒子弟纷纷出世。
  原本并不准备入朝为官的一些才子因为仰慕新帝之名一窝蜂的来京城,只盼着能高中进士,在琼林宴上得见新帝。
  施承儒的名字夹在这些人其中一点不起眼,不过是一个小地方出身的举人,名声不显也并非长袖善舞之人,倒是吴哲,很是认识了几个聊的来的友人。
  但他也足够幸运,因为他会试二十一名!
  新帝本人才华横世,人人皆以为此次无恩科必将增加文学的部分,毕竟这才是新帝所喜。
  却万万没想到这次的恩科反倒反常态,连原本的一首诗题都取消了!
  施承儒倒是底子扎实,一跃而上。
  殿试时,他垂头专心答题,心无旁骛的写出自己的答案,就连身边站了一个人都不曾察觉。
  贺云昭瞧了一眼这考生的考卷,她轻点头,嘴角含着笑意。
  不错,此人倒是思维开阔,观其答案着实令人耳目一新,虽有几处有些草率,但对于一个进士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她扭头看向曲瞻,曲瞻微微挑眉,点点头。
  小孩的确不错。
  也不知道是吹了什么风,恩科报名的人比正科的人还多,人一多年轻的学子就被挤下去不少,这小孩是前三十名中年纪最轻的。
  会试第一名的江南才子甚至已经四十有二!
  贺云昭有些怀疑他还能为官多少年。
  冷不丁见到施承儒这么个年轻的小孩,可算是叫人松了一口气。
  出了殿门,她就对着曲瞻道:“第一名那个赶紧送到衙门开始上值吧,进入翰林院再培养两年他都要四十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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