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贺云昭抬眼瞧了一眼,还真是曲老最先跳出来,老头精力真旺盛,改天送他只猎犬吧。
她嘴角一勾.“曲老实在是太谦虚了,孤不过是有感而发,您老人家别激动,曲兄还不快侍奉曲老喝杯酒,好好欣赏一下这乐曲。”
曲瞻很快倒好酒奉给祖父。
曲阁老眼睛斜了一把,曲瞻不是他孙子,这是太子的孙子!
但也是曲瞻的举动很快令曲阁老意识到,太子绝不是冲着他来的,看来只是声东击西,不然曲瞻不会笑眯眯的倒酒。
鼓乐声起,很快就有一队舞姬随着乐曲上来,衣袂翩飞间玉臂轻扬,红绸凌空飞旋,实在是好舞技!
柔软的腰肢随着舞步轻移,忽而散开的袖摆如同惊鸿掠水,恍若碎玉坠入人间。
乐曲渐渐平缓,贺云昭招手令其中一舞姬上前来。
大臣眉毛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陷害!绝对是陷害!
谁他娘不懂规矩给太子送了舞姬,在自己屋里玩玩就算了,你摆到人前就非死即伤!
好啊,皇帝皇后去避暑,你给太子领上歪路了,你不死谁死!
御史台的人纷纷已经撑着桌子半起身,两颗眼珠子炯炯有神的盯着在场诸人,试图找出带坏太子的元凶。
至于说太子本人风流好色,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猜皇帝信奸臣引诱还是信太子浪荡不羁?
曲瞻看着舞姬柔柔一跪,他眼睑微微抽动,心中还是不爽的很。
不过看看一旁气的把骨头都咬碎的裴泽渊,他硬是控制了表情,一派潇洒,甚至笑无奈一笑摇摇头。
信了一点宫外谣言的年轻臣子一瞧曲瞻这姿态,心中惊呼一声,破案了,曲瞻就是正房!
而另一旁被全部人注视的贺云昭却不紧不慢的问了问舞姬姓甚名谁籍贯何处。
舞姬面色一顿,她语气平淡道:“妾名红袖,年十五,漳州人,家乡发了大水,妾家里饿的吃树皮,为了能吃顿饱饭,两斤小米将妾卖给旁人,在江南学舞卖艺,后被卖至京城。”
“得见殿下是红袖之幸,愿殿下千岁无忧。”
贺云昭眸色一恍,将酒杯一放,她动容道:“也是个可怜人。”
又赞道:“今日得见姑娘舞艺,心中便生惋惜,姑娘可称舞蹈大家。”
红袖苦笑一声,俯身磕头,“殿下,妾乃贱籍,当不起这几个字。”
贺云昭扭头给了裴泽渊一个眼色。
裴泽渊吐出嚼碎了骨头,他对着红袖问:“何为贱籍?”
京都大营四品将军竟然如此无知不成?
只见红袖眼眶一红,她落下泪来,声音颤抖道:“贱籍者,似陷泥潭,欲罢不能,生于寒巷,长于污浊,行遭唾弃,妾为贱籍,哀怜此身。”
大晋的贱籍包含主要涵盖匠户,乐户、丐户,九姓渔户以及奴婢、部曲、驱口等,备受歧视与诸多限制 。
贺云昭长叹一声,“四海之内皆为王臣,贱籍制度令民分三六九等,孤实不忍。”
丰庆十八年夏,众臣会饮,席中有舞姬,精妙非常,太子召之近前,问其姓氏籍贯,舞姬具答之,殿下赞曰:卿乃舞中翘楚也。
姬对曰:贱籍尔,不敢当美誉。
肃武将军裴泽渊无知鲁钝,愚陋而发声:何为贱籍?
舞姬曰:贱籍者,困厄其中,世代难脱身。
太子闻之,长叹曰:四海之内皆为王臣今以贱籍分人三六九等,孤实不忍也。”
太子具以其事奏闻于上,瞻以为善,从其力奏,然群臣阻,纷争不休。
历经三载,终颁诏天下,废贱籍之制,四海黎庶,咸沐太子之恩。
—《曲瞻集英殿饮手札其三》
第130章
前日还枝繁叶茂的树木, 随着一场秋雨而过,沾染了凝霜,凉意席卷京城。
贺云昭提早便吩咐了祖母母亲那边, 两位长辈年纪不小, 季节更替便要多加注意, 宁愿是提早烧了炭热人, 也莫要使长辈着凉。
二姐那边肚子已经显露出来,四肢纤细肚子却鼓的厉害。
她没瞧过这情景, 心中担忧的很。
还是老太医说, 贺二娘子这是肚子里孩子吸收的好。
原本大姐贺锦书心中不落忍, 想要亲自去照顾妹妹生产。
贺云昭心中犹豫, 既心疼二姐怀胎之苦, 又心疼大姐如今办差不容易, 一个女子靠着‘弟弟’的权势才得以沾染权力,处境也不是那般容易,她须得比身旁男子好上几百倍才不会被人明面上说嘴。
就在贺云昭犹豫之际,还是母亲一顿痛骂才叫贺锦书脑袋清醒了许多,只是难免对妹妹升起愧疚。
锦墨是头一胎,即使身旁诸多人照看, 但当姐姐的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何况锦墨在众人眼里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模样,实在是放心不下。
贺锦墨却受不了大姐这番长姐如母的好心。
她伸手推推贺云昭,示意这个嘴最利的说两句,她笨嘴拙舌, 可别没劝好大姐,倒被教育一顿。
贺云昭换做从前定然要捉弄一番,但二姐如今可是众人的眼尖子, 她无奈按住二姐的手。
扭头看向神色愧疚的贺锦书,“这有什么好愧疚的,等到孩子长成了,你这个姨母在朝堂上给她帮衬一二,保准她对你亲昵有加。”
贺锦书惊的张口,她随即嗔道:“胡诌!叫你这么一说小孩可被扣上个大帽子。”
还没出生呢,就给孩子扣上一个唯利是图的帽子,小昭也是刁钻。
贺云昭笑笑没说话,都进入朝堂了还指望孩子是个敦厚老实的实在不现实,何况要是个女孩,她才不会令其一帆风顺。
顺顺利利到手的东西可不会珍惜,她可不希望千百年后自己在历史记载中是一个男帝。
那么一个有手腕能争能抢的继承人才是她的偏好。
要是二姐的孩子达不到这个标准也没关系,换人就是。
她当皇帝一定当的很好,下一任继承人保证不昏庸不抹除她的身份即可,要求太高也不一定能达到。
一旁的李旷眼眶青黑,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贺锦墨这个孕妇肌肤莹润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负责照看媳妇的李旷可是累的不轻。
贺锦墨的身边有众多嬷嬷、丫鬟、男大夫、女医者,素来与贺云昭关系亲近的赵同舟翻出京城各大玩乐之地的牌子,挨个找了过去,说书的、唱曲的、弹琴的都排好日子来表演,保证贺锦墨不会无聊。
这般被伺候的贺锦墨自然是舒坦的很,但李旷压力可就大了。
上有祖母丈母每日闻询,大姨姐几日来一次,还有最上头的太子贤舅,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好在贺锦墨会心疼他,小夫妻的感情反倒更好了。
第二日又下了一场雨,早晚寒凉,有些人都披上了厚重的裘衣。
贺老太太还是被一场雨凉的生了病,伤寒症不算重,但有轻微咳嗽。
贺云昭忧心祖母年纪大了生病受罪,便在贺府住了两日,每日陪着说说话。
伤寒之症在太医的费心治疗下有所好转,但咳嗽却迟迟不见好。
恰赶上裴泽渊回城,他也一头扎进贺府,陪着一同侍奉祖母。
贺老太太靠着床头坐着,布满皱纹的眼角轻轻挤,眼神从裴泽渊身上飘过。
老太太嘴角泛起意味不明的微笑。
抬头的贺云昭恰好瞧见,她手背轻拍祖母的腿。
没什么,普通朋友。
老太太啧了一声,“你祖母我年轻时也是有经历的人,别想蒙我。”
裴泽渊抬眼看过去,他一头雾水,不知怎么说到这了?
贺云昭笑着道:“来来来,我喂您喝药。”
老太太:“……想苦死我,尽可直言。”
贺云昭讪笑着将药碗递过去,看着祖母一口气喝下去。
老太太避开贺云昭手,将空药碗递到裴泽渊身前,他连忙伸手接过。
“好孩子啊,你照顾的真细心,我承你的情。”
贺云昭嘟囔几句,“他才来多久……”
但祖母不赞同的目光下还是停了口。
儿媳妇更喜欢穆砚,老太太心里一清二楚,她也喜欢穆砚那孩子,从小在眼前长大,同小昭青梅竹马,从来都站在小昭那边。
知根知底的孩子就是放心,可无奈,谁喜欢都不成,须得小昭自己喜欢。
穆砚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但裴泽渊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这小孩也是十几岁上就往家里跑!
别以为她老了就瞧不出,小昭这孩子习惯了不会随心表达情绪,但对着裴泽渊可不是如此,那是喜欢的时候万分爱,来了脾气随意收拾,但对旁人可没有。
特殊也是一种偏爱。
只是可惜了穆砚,也是个好孩子……
被贺老太太心心念念的穆砚很快就出现了。
宫里来报,皇帝病了,秋雨的凉意不仅吹到了贺老太太的身上,宫中的皇帝也头昏脑涨起不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