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贺云昭推门而进,她拱手谦逊的致歉,“下官来晚了。”
  吴是莫名安心了一些。
  也对,小贺大人看起来不是强势的人,也是十分明世理,倒是不必过于担心。
  三人凑在一处,根据现有的情报细细分析,在这种事上贺云昭远不如吴是有经验,她听的时候居多。
  但思维敏捷,常常能在不经意间给吴是提供许多方向。
  吴是:“所以这……”
  “应当从下层人查起,他们接触的人更多,若有账本就更好了,方便分析出银钱流通。”贺云昭道。
  吴是瞳孔一颤,从这短短半个时辰里他竟能察觉到贺云昭的思路在进步。
  好可怕的读书人!
  吴是心中震撼,怪不得文官地位高,一个个都是这样的天才吗?
  在出门之后,吴是还忍不住在想,他当初要是念书会不会也比现在还厉害!
  他一走,贺云昭扭头就笑了。
  道:“吴统领不愧是内卫第一人,太敏锐了,好多线索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已经得出了结论,连从哪里开始查都安排的十分仔细。”
  裴泽渊瞄她一眼,问道:“我呢?”
  贺云昭微笑着告诉他,“夸奖是要等别人主动的,而且人后赞赏更加真诚。”
  这种主动要夸奖的方式还是略显直白莽撞了。
  裴泽渊脑子一转,那就是说会在背后夸他。
  可……他犹豫道:“你在别人面前夸我,可我不知道啊。”
  贺云昭语塞,她望向理直气壮的裴泽渊,“行吧,下次再夸你。”
  “那为什么现在不能说呢?”
  “因为现在没有情绪。”
  裴泽渊盯着贺云昭眼睛看,两个呼吸后,他问道:“那现在呢?有情绪了吗?”
  贺云昭被无语笑了,道:“你好,你最好,你天下第一好!”
  裴泽渊满意了。
  他十三岁进入军营,过早的在京都大营摸爬滚打,在外与人相处有些笨拙,唯一撑着他走下去的那口气还是贺云昭给的。
  裴泽渊知道自己心眼小的厉害,看她夸别人一句,他也要被夸一句,他就是控制不住。
  从前还能压抑一下,免得贺云昭厌恶他粘人。
  但如今不同,贺云昭因自身秘密要杀他,他能理解。
  她既有如此才华又有如此野心,如果因这点小秘密被逐出朝堂,那才是老天不公。
  可她放弃杀他,他们以后就是共犯了……
  裴泽渊‘恃宠而骄’的想,他和别人可不一样,他是贺云昭唯一的紧密的被信任的‘共犯’。
  裴泽渊侧头瞄一眼正在煮茶的贺云昭,抿着唇角偷笑一下。
  她说他是天下第一好……
  他美滋滋的低下头继续看地图,思路跟着路线走。
  时不时蹙眉沉思,不自觉的咬着自己的指节。
  俊俏的脸上满是严肃,浓眉压低,好似极为困扰。
  贺云昭抬眼一瞧,他咬自己咬的很用力,犬齿磨着皮肉,能看到红了一片。
  她拿了手帕沾一点茶水,从他嘴里把手指扯出来,帕子裹着擦干净,隔着帕子抓着他的手指。
  问道:“想到什么了?”
  裴泽渊呆了。
  ……
  据吴是判断鲁州之行恐怕不会顺利,谁也不知道鲁州官场上谁是贼人!
  他进鲁州之前警惕的提醒两人,“世子,贺大人,一定要防备所有人,不能轻易信任。”
  “不知鲁州刺史是何态度,若是城门口没有人接,咱们就先进城修整一番。”
  贺云昭顿首。
  三人做好了被冷眼的准备,吴是也不认为鲁州刺史会提前派人接待。
  走到济东城门口,远远看见门口一片喧闹,各种颜色的彩绸随风飘扬。
  哒哒哒,骏马踏着小步走到门口。
  吴是心中一紧,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裴泽渊暗自戒备,手搭在腰间刀柄上,他拉着缰绳到贺云昭骑着的马旁,低声道:“若有危险你就往我身后躲。”
  贺云昭眯着眼睛看远处的彩绸,骑着马越来越近……
  城门口轰然炸开喧闹声!
  “啊啊啊啊啊明月郎!”
  “啊啊啊啊啊啊贺三郎!”
  “啊啊啊啊啊啊啊贺公子!……
  第73章
  鲁州地处大晋偏北方的位置, 却是少有的文气氤氲。
  鲁州乃是孔孟之地,千百年来儒家的风骨与教诲如丝丝春雨润泽每一片土地,此地百姓无不以念书为荣, 对才子才女更是十分推崇。
  恰好, 贺云昭就是才子, 并且还是大晋最年轻名气最大的一位才子!
  初得京城来报, 鲁州刺史杜樊易就心神激荡,那可是被赞为有文曲遗风的状元郎贺云昭啊!
  人的才华并不会全都点在一处, 贺云昭他既有如此诗词才华又何必还钻研经义, 既为状元又何苦还擅长诗词!
  如此两全之风流才子岂能不叫人心生向往!
  杜樊易本就是科举出身的正儿八经读书人, 对贺云昭更是万分推崇, 如今得知偶像竟来了鲁州, 他兴起之下喝了几壶酒, 消息便透露了出去。
  初听还以为是谣言,待消息从京城传来,知晓此事的鲁州文人们喜不自胜,纷纷从其他地方奔至济东城。
  一座巍峨的城池映入眼帘,城楼高悬的‘济东’二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彩绸随风飘舞, 鼓乐声起, 这是鲁东富商掏银子搞出来的排场。
  贺云昭满眼震撼,“吁!”
  她翻身下马,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惊雷劈中, 碎金般的光影在琥珀色的眸子中划过,眉端微蹙,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鬓角的碎发骤然被急促的呼吸掀起。
  她后退半步,“这?”
  杜樊易一马当先的冲上前去,他眼含激动之色,颤抖的问道:“可是贺云昭贺修撰?”
  贺云昭点点头,她青色的衣衫被鲁州的风灌满,漂浮在身后的衣摆仿佛是一道流云,飘飘若画中人。
  一大群身着各色官袍的文官并年龄各异的鲁州学子冲到她前面。
  一双双眼睛腾的冒出一道道光,来绕着贺云昭。
  是了!是了!这一群人中唯有这一位年龄对上的文官!
  裴泽渊飞身下马,快步上前,他冷淡的面孔上眉梢皱起。
  “即使无数次在梦中见到明月郎的身影,但如今本人立在眼前,仍觉幻想不够,想不出您千分之一的神韵啊!”
  裴泽渊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他难道自己在心里给这群激动的文官加上了声音?
  熟料下一秒耳边继续响起一道相似的声音,“贺郎,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他僵硬的脖子缓缓转过,说话的青年捧着一张宣纸满眼激动的开口嘘寒问暖。
  吴是急忙上前,严肃的脸上不悦一闪而过。
  他还未开口便见人群如潮水退去般分开。
  两条人影捧着一张贴在木板上的宣纸小跑着上前。
  这两条高高瘦瘦英俊端正的身影可是杜樊易精心挑选出的不坠鲁州美名的才貌双全少年郎,只为了不在明月郎面前露怯。
  另一边有老者上前,他激动的递上一根狼毫笔,殷切道:“还请大人为济东城题字!”
  贺云昭皱眉,过于精致的面孔在不笑时总带着极大的威慑感,她摆摆手。
  吴是心中点头,果然是明事理的人,此行来是为了查案,怎能本末倒置的与这些人多加纠缠。
  下一刻他对贺云昭的印象彻底破碎。
  只见贺云昭的嘴角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从眼角的笑意开始裹挟着动容的泪光轰然坠落。
  她一挥衣袖,潇洒朝天一甩,道:“拿大毛笔来!”
  “啊啊啊啊啊啊贺公子!”
  吴是:“……”
  大号的毛笔很快被沾满墨汁送到了贺云昭手里。
  她沉思片刻,握着大号毛笔在宣纸上挥笔!
  赴济东,践古贤志!
  杜樊易上前一步,他瞳孔颤抖的看着眼前这一句话。
  这几个字从起势就磅礴大气,混着潇洒与飘逸,尽显本人的洒脱不羁之气。
  贺云昭将笔一扔,立刻有人扑上来抢这一支笔。
  “我的,我的,你别和我抢!”
  “是你别和我抢!”
  她一路乘车从京城来到济东城,连日来的赶路人已十分疲惫,但眼角眉梢并不显得颓气。
  那种坚定的一往无前的气质杂糅在本人的洒脱与傲慢中,成了一种叫人心神沉醉的气质。
  在人群爆发喧闹的刹那,她悠然回身,身后便是那张写着‘践古贤志’的墨迹!
  青色的官袍在身后随而动,她头戴黑色方巾,风流意趣,无人出其左右。
  “贺大人来济东是做什么?能待多久?”
  人群中有人大声喊出问题。
  贺云昭缓缓抬眼望向那个方向,下巴抬起,被风吹的眯眼,她嘴角勾出玩味的笑容,道:“你想本官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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