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人默契的一击掌,穆砚将桌子搬到贺云昭身后。
这可是难得的开小灶的机会,丁院长寻常时是不教课的,只有院试之前才会给几个希望比较大的学子单独指点一二。
贺云昭很明白这种机会是何等的珍贵,找一位秀才在家授课相当于找一个研究生补课,找一个举人学习相当于找到一位有教学经验的高校老师,找到了一位进士则是相当于特级教师专门授课。
而丁院长!则是等同于高考数学十年出题人的独家辅导!
贺云昭睁着大眼睛,力图将自己对知识的渴望投射进丁院长心里,时刻给予先生热情的回应,做最好的捧哏。
念书认真且积极给反应,一点就通,说什么都能领会,还会举一反三,说到晦涩之处眼睛中还会充满崇拜。
老爷子轻咳一声掩饰嘴角的笑意,他慢悠悠的走到贺云昭桌子前,“你悟性虽好但积累不够,行文不够华丽,虽质朴但略显单薄,明日老夫给你拿一份院试经义集,多看看。”
他扭头看向另外两位贺云昭的师兄,“国子监监生可以直接参加院试,你们贺师弟是有功之臣的子弟,自然有一名额。”
老爷子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穆砚,穆砚立刻心领神会,他笑呵呵道:“回先生的话,弟子学籍是直隶州的,可以直接参加府试,通过后和贺师弟一起参加院试。”
县试、府试,院试,三试通过后才有朝廷承认的秀才功名。
县试是为了选取参加府试的人选,府试通过后称童生,直隶州、黔州、云岭等特殊学籍的学生可以直接参加府试。
丁翰章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用清澈的眼神刺激两个弟子,他故作好奇道:“云昭是监生,穆砚是直隶州学籍,那你们俩?”
两师兄面面相觑,努力不哭出声,“学生受教,一定通过府试。”
贺云昭努力憋笑。
……
……
虽然每日都要陷入写文章、被批、修改、再写的循环中,但丁先生讲课生动有趣,又能多扩展眼界。
老爷子人是正直的并不影响他性格活泼,加上还有小伙伴穆砚的陪伴,贺云昭还是很愿意沉浸在学习中的。
同窗的两位师兄亦是从前熟悉的人。
朱检师兄年纪最长,十八岁,他姐姐是宫里的嫔妃,家中也是书香人家不过是没有大官罢了,他为人温厚有礼待人友善,看贺云昭和穆砚都像看弟弟一般。
赵同舟师兄年十七,更活泼些,他家中父亲在西北任职,留他在京中祖父母膝下尽孝。
贺云昭年纪最小,才十三岁,穆砚比她大三个月却一个年前一个年后,差了一岁。
几人休息时也会闲聊几句朝政,大晋礼待文人,只要是读书人议政事是常有的活动。
不仅是政事,其他的事情也会聊,朱检同姐姐关系很好,言语间也多有流露兄弟姐们间的关系。
不过姐姐是宫中嫔妃,他自然也不会挂在嘴边多说什么,只是偶尔提起自己小时候多温馨之事。
当今陛下膝下无子又是先帝的独子,是以如今朝堂上备受瞩目几位王爷,包括备受宠信的宣王和恒王都是陛下叔叔的儿子,
朱检听到有关两位王爷的消息眼神间有些黯淡,贺云昭眼神一闪,笑着换了话题。
“我倒是羡慕师兄们,家里人多热闹,可惜我家人口简薄,热闹事也不多。”
穆砚啧了一声,抬手熟练的搭上贺云昭的肩膀,小胖子意味深长道:“你家要是真热闹起来,说不定你可吃不消呢。”
瞧着瘦了一圈的小胖子,贺云昭想到了他家争的一锅粥一样的兄弟姐妹,立即心有戚戚。
还好贺家简单,简单是福,人要懂得珍惜。
人也分亲疏远近,有些事是不适合当着外人面说的,同两位师兄一分开,贺云昭才开口问道:“小砚,你家最近是不是……”
她欲言又止,穆砚却无所谓的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姊妹大多爱护兄弟,弟弟也照顾姐姐,”穆砚伸手点一下贺云昭,这个弟弟就对两个姐姐很好。
“而哥哥嘛,一成好兄长,七成陌路人,还有两成嘛…”他冷笑道:“恨不得将弟弟碾到尘埃里。”
随着年纪增长,穆砚在在穆家简直是水深火热,家人众多却无一人贴心。
他的大姐二哥是原配子女,庶出的三哥四姐自成一派,可另外两对人家都是姐弟兄妹组合,互相扶持。
在小家里,他母亲和五哥更亲近,七妹八妹是双胞胎天然和别人隔开一层,只留下穆砚一个人,外有敌视的哥姐内有竞争的亲哥,简直是令人心力交瘁。
贺云昭拍拍他肩膀勉强安慰道:“往好了想嘛,以后你当官了遇到任何挫折都能波澜不惊。”
“不过,府试在即,小心处事。”
“放心啦,我聪明的很。”
穆砚瘦了一圈的脸上显露了少年的棱角,十四岁的少年,笑容开朗,他举起一只手示意贺云昭。
贺云昭弯起嘴角,啪!两只手掌在空中一碰。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下月初六齐先生家办文会,先生说咱们几个一道去。”
穆砚应下,这是必定要去的。
其中也涉及一些科考中不太好说的点,科考是意外最多的时候,单纯主观的判定试卷必定会存在一些疏漏。
京城地区院试五六个月之前就会频繁出现一些文会,师长们带着自己弟子参加,多少扬名一二。
对即将参加考试的同窗实力心里都有个预估,有些落榜考生会对之前默默无闻却直接上榜的考生心存嫉恨,之前也出过不少闹剧,举报人家作弊的也有。
第6章
关于写诗,贺云昭有她自己的节奏。
为避免被人怀疑剽窃,她经过了严谨的诗词学习,出了不少被先生称赞的精品。
诗分古体诗和近体诗两种,古体诗较为自由,四言、五言、七言均可,押韵比较自由,还可以中途换韵。
《诗经》中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就是典型的四言,汉代乐府诗《长歌行》中‘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为五言,至于七言就更多了。
但这种古体诗,在科举考试中已经销声匿迹,大晋类明,科考中多为近体诗。
近体诗有五言绝句、七言绝句、五言律诗、七言律诗。
贺云昭常写五言绝句,字数简单,韵律不那么复杂,且一般只需要押韵就好,律诗则还需要对仗工整。
如五言律诗,要求颔联和颈联碧玺对仗工整,偶数句押韵,如‘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写律诗需要思考的更多,写绝句自由发挥更多,比较适合贺云昭自己写的时候。
假如要求写物,以花为例写一首五言绝句,第一、二、四句要押韵,第三句则不押韵。
前两句具体描绘场景,第三句用上修辞手法,以景带人抒发人的境遇感情,诀窍就是尽量拟人,能拟人就拟人!能拟人几句就拟人几句!质量包好的。
写菊花—
素雅自天成,不与群芳争。
独立秋风里,清高志趣盈。
这种过于议论文的格式的老油条行为有时会导致她胡乱抒发了一些一看她就没有的感情,先生虽然有些无语,但对这作者的质量还是很认同的,并且已经很习惯她为了押韵胡乱抒发的感情和什么乱七八糟都敢写的勇气。
那些年为了押韵而努力过的贺云昭……
别瞧丁翰章偶尔也会忍不住斥她两句为了押韵胡写,但实际对她的诗才还是很推崇的。
她能写的出来且保证平均质量 ,就已经比不少文人强出太多了。
丁翰章怕自己这个学生骄傲还稍有压制,不然以他的评价,不说京都,算上整个大晋,贺云昭的诗才在三十岁以下的文人中能排上前十。
这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
贺家不缺钱 ,但要说是豪富也不至于,大多数的银子是不能乱动的,将来贺锦墨的嫁妆与贺云昭的聘礼都要从这里出,虽然贺母与贺老夫人均知贺云昭的真实身份,但是表面工作肯定要做的。
翠玲捧着熏香后的新衣过来,语调极其缓慢的开口道:“三爷,这件是上月新制好的衣裳,夫人说等您出门参加文会时穿。”
贺云昭手里还拿着书卷,见人进来了便放下书,利索的将身上这件常服扒掉,着一身素白里衣张开双臂,等着翠玲帮她穿好衣裳。
人的习惯一旦养成是很难改变的,贺云昭就是如此,婴儿时候就一直被照顾,虽说小时候看的严实些,但是到了五岁多便会有很多下人专门负责伺候她。
家中都知道三爷规矩重,除了翠玲姐姐外不许人贴身伺候。
翠玲是贺母奶嬷嬷秦氏的孙女,天生有些小口吃,说话慢一些,七八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以后是要跟着贺云昭的,后来又被贺老夫人送去学了些医术,最起码能给贺云昭治些小病,避免用外面的大夫把脉,否则一把脉,是男是女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