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火条麻出现在镜头里,红色的绒毛看上去有些蔫了,身体也不如之前丰满,但语气依然暴躁:
  “你要是敢说你搞砸了奥黛尔那件事,我会……”
  “别那么说,你知道我绝对支持你,但是,”
  玲玲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火条麻和暗自发笑的诺曼:“有没有一种可能——”
  “没有。有什么话就,直,说。”
  火条麻的绒毛看上去能直接穿透屏幕,把玲玲绞成虫肉,而他的语气显然更认真。
  玲玲紧张地望向别处,想找个替死鬼,可惜其他同伴都和泡泡玩去了。
  该死的万人迷泡泡。
  连屏幕后面的诺曼都飘到了远处,在一具寄生蜂的尸体上戳戳点点。
  玲玲收起翅膀假装认真:
  “是这样的,肯定是那个熊蜂教师出了问题,居然改了飞行器的目的地坐标,他和两个孕母们降落到了温沙家族的领地上。不过蝴蝶突袭队已经去找了。我会督促他们赶紧去找的。就这样。没什么。”
  “你是说。”
  火条麻阴沉地说:“你让一个身体里有血蜜的孕母变成了老鼠粮食,还让突袭队在老鼠洞上到处闲逛,还想让我告诉将军这件事?”
  “我不记得我有用过这个比喻句啊。”
  玲玲佯装不懂。他无比开心自己现在不用当面遇见火条麻。
  屏幕角落里的诺曼吹了声口哨,小声说着“有人要倒霉咯“,在火条麻和玲玲同时看过来的时候莞尔一笑:
  “哦,你们感人的家庭重逢时间结束了吗?”
  玲玲急于转移矛盾:
  “呃,你和火条麻在一起干什么?”
  “社交?密谋?私通?你选一个你喜欢的好了。”
  诺曼离地漂浮的动作让覆盖了他全身的轻薄长袍缓缓展开,像他身后长出了纹路复杂的翅膀。
  但是绝对没有虫类会觉得他是同伴。
  玲玲忽然想到也许火条麻早就知道这件事会搞砸。把血蜜藏在孕母的身体里送给突袭队的主意本来就很蠢。所以火条麻叫来了诺曼帮忙处理残局。这么一想,玲玲自信多了:
  “总之要是突袭队有好消息的话……”
  火条麻挂断通讯,用尾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愤怒的呻吟。
  诺曼的一根触须伸入寄生蜂的尸体里,在尚且柔软的□□里翻找出一组内脏器官。他用针筒从器官里抽出黑色的□□,然后轻轻拍了一下寄生蜂,好像对待什么宝物。、
  抽出来的□□经过一番处理后,在针筒里变成了清澈的颜色。他拿着针筒回到火条麻身边晃了晃:
  “放松。你这么紧张我没法给你注射。你想知道寄生蜂抑制液是怎么起作用的吗?我对于自己发明的这种假性孕育针剂还很自豪呢。可惜母舰上的卡哈斯曼人都太蠢了,不想听。”
  火条麻看上去对针筒里的液体厌恶无比:
  “别废话,注射就行了。我不是什么医生,也不喜欢这玩意。”
  “好吧,真没礼貌。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蝴蝶们都说喜欢奥黛尔多一点了。”
  诺曼让火条麻躺倒,选了他尾部膨胀的最厉害的那一段,把针头扎进去,推入液体。
  那里原本应该是孕育卵鞘的地方。但母舰上只有他和火条麻知道,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卵鞘,只是凭借药物和植入物制造出来的障眼法。
  注射过后,火条麻痛苦地蜷缩起来,静静忍受接下来的排斥反应最剧烈的一段时间。
  诺曼让他一个人静静躺倒,自己扔了针筒,回到寄生蜂附近。
  看着那已经发育出完整的肢体部位的寄生蜂,诺曼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在那几缕垂到他脸颊边的银发让他的笑脸晦暗不明。
  飞行器的控制台上传来一句公开播报:
  “高级卫兵库尔塔和助手k09已经回到母舰,正在等待接驳。意识系统请求坐标:……”
  火条麻甩了甩头,骂出脏话,但显然已经从剧痛中恢复过来了。
  诺曼看着火条麻狼狈的样子,嘴角的冷笑没有褪去:
  “在军事基地的那个瓦莱丽,是你的同族吧?有些毛虫选择了当军事基地的走卒,而有些选择了——”
  他摇了摇被密封的废弃针筒。密封袋里已经有几十根这样的垃圾,每根都标注着不同的日期,最早可以追溯到火条麻在暴风地的时期。
  火条麻缓缓移动着因为注射而浮肿的尾巴,每挪动一下都骂出一连串脏话:
  “我当孕母是逼不得已,你当军事顾问是自愿的。所以我比你高尚,顾问大人。而且我知道是你让那只死蜜蜂偷偷改了坐标。你想干什么?”
  “我不清楚。”
  诺曼收起了笑容,手里玩着一支新针筒:“哦,可能是你们不该背着我打奥黛尔的主意。否则我们一起暴露。我知道你承受不了输的后果,所以这次我只给你们一次警告而已。懂了吗?”
  针筒在他手里即将崩裂。
  火条麻扬起头,仿佛是在观察诺曼,又好像是在看着针筒:
  “你知道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吧?”
  “我不在乎。”
  诺曼弹了一下针筒,它的尖端掠过一丝光芒,犹如他冷冰冰的眼睛:“她对我来说是备选方案,对你们来说却是唯一的出路,是不是?我愿意打这个赌。”
  火条麻压低了声音:
  “啊,她没在这里听见你说出这种情话真是可惜。”
  第32章
  地道一层一层深入,空间逐渐狭窄,空气也浑浊不堪。这里有主通道,气孔,暗道和支路,初来乍到的生物一旦误入深处,绝无再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依靠蜈蚣劳工穿梭地道也并不轻松。为了运输货物,蜈蚣劳工的身体上都镶嵌了工艺粗劣的外壳,她和巴波两人紧抓着外壳上嶙峋的突起物,在尘土里努力掌握它们奔跑的规律,不一会就被颠簸的晕头转向。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即将失去呼吸,却又总是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忽然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支撑着她狠狠呼吸,在这潮湿狭窄的地下再多走出一段路。
  起初她还会在轰隆噪音里试图和巴波说话,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听清他说话,于是放弃。
  盲鼠被绑在他们俩身边。每次路过一个路口,它总会伸出鼻子嗅探,然后指示他们该跳到哪只蜈蚣劳工的身上,或是按动什么按钮,让前方通道的门忽然弹开。
  就像是之前约定好的一样,它没有逃跑,也没有呼叫同伴。巴波说一旦劳工用自己的后代发誓,就不可能破坏约定。
  有的时候她很怀疑巴波这种满满的自信心源于何处。但是他们本来也就没有多少选择,这个时候没有必要提出疑问。
  连续穿过好几道隐藏门之后,通道收窄,只能容的下一只蜈蚣通过,噪音也减弱了不少。这只盲鼠趁机叫了几声。
  “它在说什么?”
  她问巴波。仅仅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至于当场晕倒。
  巴波也看出来了,用身体稳住她:
  “它说自己的家人在附近,如果我们把它运输的东西还给它的家人,它会很高兴。”
  “这些蝴蝶翅膀的碎片吗?”
  她从怀里拿出一片碎屑,看它在地道里幽幽发光。
  “是的,蝴蝶翅膀是劳工们重点收集的物资之一。地底设施里的真菌发酵室能够把这些翅膀高温分解成营养液和燃料,然后按比例返还给劳工。”
  巴波担心地轻拍她的脸庞:“虽然牺牲的蝴蝶都是英勇士兵,但我觉得继续随身带着贵重物品不妥,现在我们只能听盲鼠的要求,把翅膀留在这里。而且您看上去要休息一会。是吗?”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没能传达到她脑内。
  在莎莎舞厅的圆形舞池里的翩跹起舞的蝴蝶们的记忆被激活了,而且和现实融合到了一起,向她展示出一幅自己从未见过的场景:
  平原地面上一个又一个的气孔在喷吐灼热蒸汽,让附近的云雾被扭曲成波纹状。蝴蝶卫兵们在蒸汽柱附近打转,既惧怕又厌恶,它们的翅膀在接触到蒸汽的那一刹那快速躲开,像猎物在试探陷阱。有的蝴蝶被蒸汽浸湿翅膀,落下来了,沉重地跌落在泥土里。莹粉从它们的残躯里飘出,被蒸汽和虫蚁瞬间啃食殆尽。它们的同伴在空中哀伤地盘旋。
  不,这一定是幻觉。
  奥黛尔猛地回神,更加确信自己被血蜜影响了大脑。
  在巴波找了个废弃地道,两人跳下来休息后,她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或者是幻觉,问道:
  “这里的地面会散发蒸汽吗?”
  巴波说是,注意力全部放在地道入口处:
  “对,这里的地下储藏室和母舰上的蜜仓一样,会产生高温蒸汽,蒸汽只能通过气孔渗透出去。”
  “蝴蝶也会被蒸汽吸引来。”
  “我想应该是。”
  巴波一旦紧张就会开始抓挠自己腹部的绒毛,现在他的前肢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这里比我想象中庞大太多了,连军事基地都没有提到这里的规模。也许温沙家族接管了地下之后,成功在发酵室里培育了蜜仓,才派遣了这么多劳工来建设地下设施。不然就不合理了。对,这样也解释了为什么蝴蝶会主动攻击地道入口……它们在奉紫夫人的命令找蜜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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