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李崇反问道:“他杀安国公府,像个心软的?”
  不像。
  他们两人都知道不像。
  因此愈发搞不懂,他们的父皇到底是怎么一个想法。
  “临毓八成也没弄懂,”李崇笑了下,他长得文质彬彬,笑容便给人一种亲近之感,只是此时的这个笑容没有春风拂面的温柔,反倒是闪过凛冽的倒春寒,便是寒意立刻散去,还是叫人不敢感受春日的暖意,“所以他才又是开棺,又是让陆家母女接触阿聆。”
  这是明晃晃的针对。
  越了解沈临毓,越看得分明。
  前几年成昭郡王不羁归不羁,但对着几位“表兄”还是会收敛一些,近来一反常态,直接锋芒毕露。
  言语行事上,几乎算是“恃宠而骄”、“横着走”了。
  或许有些人当真横一步、再横一步,就走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似岑文渊一样,凭借着曾经的救驾之功,触及了父皇的底线。
  但李崇知道,沈临毓不是那种人。
  他横的每一步都是试探。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走的路险不险。
  所以,想坐等沈临毓被纵得自满自大、丢了分寸,直至父皇厌恶舍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那之前,沈临毓就会先闹得他们不得安生。
  李巍往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问:“他怎么就盯上你了?你也没做什么显眼的是吧?岑太保、安国公以及其他落在临毓手里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当初内情,供不到五哥你头上。”
  “他盯上我了?”李崇反问一句,“我看他是平等地在盯所有人,只是恰好与阿聆有旧。他们若是有名正言顺接触八弟妹的机会,只怕现在陆家母女是在你府上吃茶。”
  李巍讪讪,关心道:“五嫂没问题吧?我是说,敬文伯府开棺,不会真把五嫂牵扯进去吧?”
  李崇抿了下唇。
  李巍又道:“按说真有事也是文寿伯府有事,和五哥你也没什么关系,又不是你让文寿伯府发癫的。
  父皇真问起来了,也是问责文寿伯府,临毓指不定还能好心好意给五哥你说几句话。
  但他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迟早是要……”
  “他没有证据,”李崇打断了李巍的话,“他但凡手上有一丁半点能让他在朝堂上冠冕堂皇的证据,他连我都敢抄。”
  闻言,李巍着急了:“那你由着他?真等那刀砍下来?”
  李崇冲他摇了摇头:“父皇不蠢。”
  沈临毓在试探那条线,李崇又何尝不想知道线在哪儿?
  十年前他能取胜,十年后,他可不敢说自己还能生搬硬套着再来一次。
  李巍又把酒满上了。
  手指摩挲着盏沿,李巍暗暗想,看吧,五哥还在犹豫。
  李崇喝完了手中这盏,没有再让添,直接就把酒盏覆了过来。
  “都说无巧不成书,”他掀起眼皮子,极其镇定、又极其平和地看着李巍,淡淡道,“我很同情周沅和敬文伯府,但生死有命,他的三位未婚妻未必不是因病去世。
  八弟,你别说的好像她们真是被害了似的。”
  李巍听了一愣,复又问:“那仵作不是说很像中毒吗?”
  “既知道背后有临毓在推,这中毒之说能信几分?”李崇问,“我们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其他的都看得透彻,怎么在这处一叶障目?
  一来许是病故,二来便是中毒、也不就是你五嫂害的。
  你别自己绕进去了,先给定了罪。
  谨言慎行,没得给你五嫂惹不相干的口舌是非。”
  李巍放下了酒盏,敛眉低头。
  垂在桌上的手不由重重攥了下,又松开。
  他听出来了,李崇在点他。
  李崇晓得他的推波助澜,李崇也不是全然信任他。
  有保留,有谋算,有想法。
  谁不是呢?
  皇家从来无亲情,掏心掏肺的,谁有第二套心肺能在被人背刺后保命?
  临毓?
  全心全意为废太子出力的临毓就是个怪胎!
  当然了,还有一句话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和李崇当年可算是“亲密无间”、“携手共进”。
  那么临毓和李嵘呢?
  也许有一日……
  虽然,李巍想,他还真不乐意有那么一日。
  思及此处,李巍又抬起头,嘴角一咧冲李崇笑了起来:“五哥说的对,是我糊涂了,我自罚一杯。”
  第205章 只有我们疯子才懂(两更合一求月票)
  秋夜风凉。
  灯火通明的镇抚司衙门里,一单间牢房里,也摆了张小台面。
  元敬把食盒里的吃食一样样摆好,又斟了两盏酒,这才退开几步、守在一旁。
  沈临毓不疾不徐落了座,对着另一侧比了个手势:“国公爷请。”
  安国公眼神阴沉地看着他。
  他这些时日越发消瘦了,整张脸瘦得脱相,脸皮垂下来、显露出一道道褶子,眼角更是搭拉得厉害,以至于眼睛看起来都小了许多。
  但就是那么小的倒三角眼,只够挤下黑色的瞳仁了,看人时瘆人极了。
  沈临毓却是面不改色:“从前叫惯了,这里没有外人,也懒得改口了,我还是叫您国公爷。
  您已经看过圣上的圣旨了,说实在话,我不清楚您有没有料到,反正我没想到圣上判得这么重。
  除了早先被我扣下的章夫人和岑淼,圣上……”
  沈临毓摊了摊手,甚至还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上路前再吃一顿好的吧。这些菜是我问过章夫人后特地安排的,她说您爱吃这些。”
  安国公思索了片刻,还是入了席。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煨鳗,慢慢品了品,道:“可惜凉了。”
  “条件有限,比不得您以前府里方便。”沈临毓道。
  安国公把几样菜肴都尝了尝,问:“哪家铺子出的?”
  “正阳门外挑了家老字号,”沈临毓抿了口酒,道,“不是广客来的。
  说来,您设计陷害了金太师,和阿薇姑娘是血仇。
  先前她愿意出力气来虚与委蛇,现如今您可不值当她亲自下厨了。”
  “说到底就是‘利用’二字,”安国公看着沈临毓,道,“我没有用了,王爷也当心步这后尘。”
  “您是指像章大人那样?”沈临毓丝毫不介意地笑了下,“借力打力本就理所应当,她能利用任何人,当然也能利用我。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自认为还挺有些用处。”
  安国公冷声道:“王爷不要忘了,算计金伯瀚的是我、这没错,但下旨杀金伯瀚全家的,是圣上,是你的亲生父亲。
  金家那丫头和我是血仇,与王爷难道就不是血仇了吗?”
  话音落下,安国公死死盯着沈临毓,本以为会在这年轻人身上看到一些动摇。
  这世上男女感情最不值钱,远不及利益仇怨。
  但是,最上头最上当的就是这些年轻人。
  把心意捧出来,不管不顾地讲什么“真情”,过几年一看全是笑话。
  安国公本以为沈临毓也不会免俗。
  能为了她出头,在书道会上几句话把振礼弄得下不了台面,郡王爷对金家丫头多少还是有些情谊的吧?
  而这种情谊里掺杂血仇,安国公不信沈临毓会毫无忐忑。
  可偏偏,沈临毓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
  “哦?”安国公微微往前倾了些身体,因靠近而略微放大的满是褶子的脸看起来愈发唬人,“所以王爷也不过是在利用她?”
  沈临毓耸了耸肩。
  他和阿薇姑娘的事,需要和安国公争来辩去吗?
  在阿薇姑娘眼中,他沈临毓也就是个合适的、好用的、利益一致的盟友,相处久了多了些信任,但还远不足以让阿薇姑娘考虑“血仇不血仇”。
  他要做的、能做的,是做一把有用的好刀。
  不趁手的刀,不配想太多。
  沈临毓另起了话头,或者说,这一头才是他的目的。
  “五皇子妃的娘家,文寿伯府,应家近来也在头痛脑热。”
  “敬文伯三公子不信自己克妻命,开棺验了未婚妻的尸骨,据仵作说,确实有被毒杀的可能。”
  “当年借着‘大富大贵’命踩着敬文伯府往上爬的文寿伯府,您猜他们有罪没罪?”
  “说来,若国公夫人没有自作主张,安国公府的嫡女的确能成得了五皇子妃。”
  “以您在御前得的信任,梁嫔娘娘一定很愿意成如此好事。”
  “一等国公、再添一个入仕平稳的章振礼,怎么看都比就剩个壳的文寿伯府强多了。”
  “您若成了五皇子的岳丈,不说今日吃不上这顿断头饭,五皇子现在也不用为了文寿伯府莫名其妙的事被我步步紧逼了。”
  “原本是安国公府和五皇子双赢的局面,如今却是双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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