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王庆虎瞪大了眼睛:“真假?”
  “保真!”王大青道,“我听人说许富德那小子在城里吃吃喝喝,衣裳没补丁了,出手也阔绰了,还当他发了什么财,再使人一打听,好家伙,连他都住上侯府大院了。我又去他们以前住那屋子问了,说是一辆富贵马车来接的人。”
  王庆虎的脸色黑沉下来。
  “哥,”王大青问道,“这么说久娘真是那什么侯爷的种?”
  王庆虎没正面回答,只道:“早不接、晚不接,都二十年了把人接回去,什么意思?”
  “要我说,你和柳氏离了这么些年,各自婚嫁本就不相干了,久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轮不到大哥你操心,”王大青拿胳膊轻轻撞了撞王庆虎,“弟弟我就是担心这镖局,我们两兄弟费了大把心血把名声做起来,他们要是来抢……”
  “抢个屁!”王庆虎骂道,“凭她柳氏的枕头风?她要真能吹风,这镖局现在还姓柳呢!”
  王大青闻言笑了笑,没有拆穿大哥的虚张声势。
  别人不晓得,他王大青是知道的。
  当初把柳氏母女赶出镖局时,王庆虎最怕的就是定西侯出面。
  那丢镖的事做得再周全,衙门打点得再到位,他们也不过是平头老百姓,和侯爷比不了。
  若柳氏求去了侯府,那……
  万幸的是,柳氏老老实实认了亏,没再生事。
  王庆虎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见一切太平,这才松快了。
  也是。
  让王庆虎白养了这么多年女儿,柳氏哪有脸闹。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柳氏现在进府了,成了侯门女眷。
  “大哥,”王大青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那柳氏真来抢了……”
  王庆虎烦躁得挥开了王大青的胳膊:“她给老子戴了那么多年绿帽子,老子还没跟她算账!我看她未必敢抢,老子光脚不怕穿鞋的,堂堂侯爷也不想被满京城议论穿老子的破鞋!”
  王大青耸了耸肩,嘴角一撇露出个冷笑。
  王庆虎嘴上说得厉害,心里还是虚着,大中午的坐都坐不住,想来想去,决定找许富德谈一谈。
  另一厢,许富德刚领了命。
  表姑娘交代得清清楚楚,让他去做那先锋兵。
  许富德一张苦瓜脸险些哭出来。
  转交个凤髓汤,小事一桩,但打上镖局去,他细胳膊细腿。
  他何德何能,能去撕了王庆虎的虎皮?
  可要是说不去……
  表姑娘前回说得明明白白。
  “只要做得好,你就是我的小姨父,若做不了……”
  小姨还是小姨,小姨父扫地出门。
  楼上雅间,阿薇和闻嬷嬷低声商量着镖局事情。
  才坐了不到两刻钟,就听得底下喧闹起来,隐约听见了“镖局”、“骂起来”之类的词。
  闻嬷嬷去打听了,回来道:“似是许富德骂上门去了。”
  阿薇挑眉。
  “前脚才走,后脚便骂,”闻嬷嬷迟疑道,“看不出那许富德如此积极。”
  阿薇道:“我们看看热闹去。”
  这一点上,两人是误会许富德了。
  许富德根本没有想好如何当那先锋兵,在街上溜达着被一镖师按住肩膀“请”去了镖局里,王庆虎凶神恶煞地要让他反水。
  “她们母女若想要镖局,我建议你好好劝劝。”
  “事情闹大了,她们也没脸,给定西侯惹了笑话,说不定就被赶出门了。”
  “你小子也是走了狗屎运,上门给病秧子当牛马,结果套上了金车架。”
  “侯府只想要那两母女,平白还得搭上你这么个添头,八成想找机会踹了你。”
  “我要是你,就给自己留条路,真被赶出来了还有个去处。”
  王庆虎一面劝,一面巴掌直往许富德背上拍。
  许富德身板完全比不得他,挨了几巴掌,险些要吐血。
  晕头转向进镖局,又晕头转向被送出来,西北风刮得脸上挨刀子一样的痛,也刮出了他骨子里的一些许血性。
  他要跟王庆虎拼了!
  安远镖局坐落在闹市,左右商户多。
  许富德怒目瞪着匾额,啊啊大叫两声,惊动了人出来:“王庆虎你这绿王八,抢了我岳母祖传的镖局,你还有脸威胁我?”
  大喊大叫着,他冲进门去,抄起了墙边摆放着的镖师们操练的长棍,又冲出来对着那匾额哐哐砸去。
  动静这般大,镖师们也纷纷冲出来,要抓住这惹事之人。
  许富德麻溜地转身跑了。
  斜对角就是一家瓷器铺子,他往人家柜面底下一钻,嘴上骂个不停。
  镖师们傻了眼,进去抓人,万一把瓷器碰着摔着,得赔钱。
  瓷器铺子的掌柜也傻眼了。
  许富德把荷包塞给他:“我砸的我赔,他们砸的他们赔,暂且就这一包银子,不够的我不赖账。”
  掌柜的掂量了下荷包,又观许富德那富贵人家才用的衣料,勉强忍了。
  两厢隔着铺门对峙,王庆虎也赶了来,气得吹胡子瞪眼。
  许富德躲归躲,嘴不停,不多时,被惊动出来的人都围了上来。
  谁让这是一出好戏?
  都是有妻有子的,“绿王八”戳得人心突突。
  又都是商户人家,“抢祖业”简直是令人发指!
  一时间,有好事的甚至乱和稀泥,想让许富德把来龙去脉讲清楚。
  王庆虎的脸面挨不住,上手要擒拿他:“胡说八道!镖局哪有祖传的?谁能干谁做总镖头,都是外聘来的。”
  许富德往那掌柜的身后躲:“那你说说,这镖局的前身是不是广源镖局?东家是不是姓柳?”
  “那是他家丢镖赔银钱,不得不转手!”
  事已至此,许富德已经豁出去了。
  等阿薇与闻嬷嬷到这里时,瓷器铺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来看热闹的人。
  许富德已经把经过说了一遍,来晚的人没有听到全貌,正向早先的人打听。
  阿薇看不清楚里头,见瓷器铺子对面是一家二层高的茶叶铺子,当即进去,上了二层。
  窗户推开,底下便清楚了。
  当然,两人也只瞧见了镖局众人,而被堵在瓷器铺子的许富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你个上门女婿还摆谱!说到底就是我岳母太要脸,晓得跑镖不容易,给你留个体面,让久娘跟了你的姓!人家入赘怎么也得撑个三代才还宗,你倒好,不止把母女两人赶出门,还抢人家家业!王庆虎你真不要脸!”
  王庆虎在骂声与议论声中,火冒三丈,烧得自己一张脸臊得慌。
  毕竟是旧事了,隔了那么多年,原也没人再提。
  今朝全翻出来,他往后如何在这条街上做生意?
  左右商户有不少是镖局主顾,也有家中独女又招婿的,看王庆虎那眼神,简直是腊月大雪般凌厉。
  “屁的还宗,她柳氏又没给我生儿子!”他不由气道,“你许富德又是什么好东西!上门女婿表忠心?当心马屁拍在马腿上!”
  “我比你有自知之明!上门要有上门的样!”许富德高声道,“我许家有个屁东西,值得生个儿子大张旗鼓?
  久娘要是能给我生儿子,我就让他跟亲外祖父姓,让他做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
  我以后就是我媳妇我儿子的马前卒,让往东绝不往西。”
  许富德多年在街上讨生活,先前混得一般,但嘴皮子学了不少。
  低头哈腰是生活所迫,现在豁出去骂出了一身汗,浑身都有劲。
  却也还记得那日大舅哥的警告,不把“定西侯府”挂在嘴上,至于别人知不知道他是侯府女婿,那是别人的事,反正不是他嚷嚷出去的。
  楼上,阿薇呵地笑出了声。
  “许富德还挺能说,”她点评道,“不比以前镇子里几个婶娘的嘴皮子差。”
  闻嬷嬷失笑。
  王庆虎再一次想冲进铺子里抓他,被铺子的伙计们拦了下。
  嘴上说着“别砸了东家的货”,实则都想再听听热闹。
  王庆虎一身蛮劲使不出:“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你不喘,你把镖局还我岳母!”许富德从掌柜的背后探出半边身子,仗着距离安全,喊道,“谁不晓得镖局挂在你远方亲戚名下!
  就是你和你那拜把子兄弟合谋做局,把镖局夺了去!
  挖人跟脚的玩意儿,活该没儿子,活该给别人养闺女!
  老王八!绿王八!”
  王庆虎最听不得这个。
  刚与柳娘子成亲时,他倒也没有在乎过一些私下传闻。
  保住镖局的银钱固然是定西侯出的,但对老百姓来说的巨资、对人家侯爷根本不值一提。
  柳氏若与侯爷真有情意,早进府做妾去了,何必守着个差点倒了的破镖局?
  久娘出生时,王庆虎也相信稳婆说的“早产”,不足月的孩子看着就比足月的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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