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甚至不用等到初雪,便已化为了泥。
  除了阿薇这个露不得面的苦主之外,谁还会深刻记得呢?
  偏得是如今这般“略显微妙”的状况,才能引得来各方大展拳脚。
  阿薇不止要冯正彬死,连他死后的骨血肉皮,都要物尽其用。
  只要衙门不能简单结案,只要朝堂上还有人为此争执,那就时不时会有人提起九年前那无法下断言的命案,才可能以此为线索,算一算冯正彬手中的“遗产”去了何处。
  冯正彬的“仇家”太多了,甚至还被镇抚司揪着,多的是乱七八糟的线索。
  如此一来,阿薇反倒安全。
  杀人,讲求因果。
  金殊薇会杀冯正彬报仇,但余如薇不会。
  她现在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成昭郡王再敏锐,也难以解开这道符。
  只一碗让冯正彬呕吐的果茶,在这畜牲的一堆祸事里,怕是连鸡毛蒜皮都称不上。
  “仇家越多,衙门越难查,”阿薇唇角一弯,“且让他们慢慢查去。”
  第52章 不合适吧?(两更合一)
  定西侯急急往轿厅去。
  他到的时候,沈临毓的马车已经出了胡同口。
  他只好问门房:“王爷心情如何?”
  门上的道:“小的没有看出来。”
  定西侯:……
  也行。
  起码不是怒气冲冲的。
  定西侯又去前厅那儿问。
  管事的道:“小的远远站在前头廊下,听不见厅里说了什么。只瞧见表姑娘先起身回了,又过一会儿,王爷才走。”
  定西侯那浅浅松弛了的心又绷紧了。
  阿薇是主、王爷是客,断没有客人不走、主人家先走的道理。
  阿薇说话做事直归直,但只要没有惹着她,该有的礼数规矩都一清二楚。
  可见,先前的谈话是不欢而散。
  定西侯叹了声。
  满打满算,冯侍郎家与阿薇能牵连上的,也只有侍郎夫人而已。
  王爷到底问了些什么,能把阿薇问得来了火气?
  定西侯一时没有想明白,只好去了春晖园一趟。
  阿薇在小厨房。
  定西侯没让人把阿薇叫出来,背着手走进去,把备菜的毛嬷嬷吓了一跳。
  “做什么吃食?”定西侯问,“怎么一股酒味?”
  阿薇正在打鸡蛋液。
  她没有用大锅,只边上支着的小炉子上架了只小锅,里头烧了水,又添了甜酒酿进去,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母亲嘴里没味道,说想吃点甜的,”阿薇道,“我与她做碗酒酿冲蛋。”
  定西侯忙道:“她脑袋清楚了?”
  “没有,”阿薇把备好的枸杞放进锅里,“但也没之前那么糊涂。”
  陆念的病就是这样,发作起来不是要砍人就是要害己,情绪最激烈的那阵过去了,就安安静静发呆,或是说些混杂在一起分不清今夕何夕的胡话,如此反复几次,慢慢胡话少了,人也就清醒了。
  这会儿,正处于“发呆”的过程中。
  定西侯叹了口气。
  酒酿滚得差不多了,阿薇把鸡蛋液倒下去,拿筷子不住搅动,不让蛋液凝结成块,只成蛋花。
  热腾腾的酒酿散发着淡淡的酒气,定西侯不由叹道:“香!”
  阿薇便问:“您要吗?”
  定西侯看了眼小锅子里的量,没好意思开口。
  阿薇看了他一眼,没有着急起锅,另取了个鸡蛋直接敲进去。
  很快,一只白嫩嫩的水潽蛋便成了形。
  阿薇把它捞起来,又添了半勺热酒酿,递给定西侯:“您尝个味。”
  定西侯没有客气。
  他不怕烫,咬了口水潽蛋,鸡蛋凝了七八分,微微的软嫩,正是他喜欢的样子。
  鸡蛋的味道很淡,全靠酒酿惹味,些微的酸伴着回味的清甜,很是适口。
  尤其是离晚饭不远了,肚子恰恰有些饿,暖暖地垫一垫,里外都舒坦。
  “怎么不与你母亲也煮一个?”定西侯问。
  没人说过,酒酿里冲了蛋花,就不能再来一个水潽蛋了。
  阿薇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她一面将陆念的那份装了碗,一面不咸不淡道:“她不爱吃水潽蛋,外祖父您不晓得吗?”
  定西侯一愣,看着勺子里剩着的半个。
  他确实不晓得。
  阿薇又道:“您吃鸡蛋呢,就喜欢吃这个火候的,无论是水潽蛋、荷包蛋还是水煮蛋,太嫩的吃不惯,再熟些的您嫌噎得慌。不同人有不同人的口味,问一问就晓得了。”
  定西侯老脸一臊。
  阿薇端着食盘出去了。
  她就是故意说的。
  真论起来,一大家子人,定西侯不晓得其他人口味着实不奇怪。
  平日少在一张桌上用饭,家宴也多是男人与女眷孩子分桌,满满的十几样菜,顾不上去盯谁多用了几筷子什么。
  甚至,比起家常菜,可能还是自家难做、经常催着底下人去外头采买的点心、特色菜,反倒还容易记住些。
  但阿薇偏就要点出来,点得定西侯汗颜。
  定西侯忙不迭两口吃完,跟着阿薇去看陆念。
  陆念对父亲的到来视若无睹。
  她现在混乱的记忆里,她正身处蜀地,没有父亲这么一个人。
  陆念这会儿也不认得阿薇,但好在还愿意信任她,接了阿薇准备的酒酿冲蛋。
  坐在桌子旁,她对着勺子吹上好几口,才慢慢抿一抿。
  定西侯看在眼里,心情十分复杂。
  明明这么大一个人了,却叫他想起她很小的时候。
  也是在春晖园,襁褓中的阿骏睡在摇篮里,白氏抱着阿念,让她自己吃东西。
  吃的是什么来着?
  定西侯着实想不起来了,只能隐隐想起,小小的阿念抿着撅撅的嘴,细声细语说“烫”。
  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定西侯很是难过,连眼眶都泛了红。
  “外祖父,”阿薇端茶给他,问,“您过来是有话要问?”
  定西侯这才想起来意,道:“王爷问了你什么问题?怎么听说你把人晾前厅里直接走了?”
  阿薇反问:“他没有跟您说?”
  “没说,”定西侯问,“可是为了冯侍郎的案子?”
  “是,”阿薇一点不瞒着,“他问我果茶,说冯侍郎喝吐了,话里话外好似我是凶手一般,真是气人!”
  定西侯一头雾水。
  冯正彬喝吐了,这状况他知道。
  侍郎夫人被阿薇骂出门,这状况他事后也听说了。
  但阿薇成了杀人凶手,这算哪门子道理?
  就因为那冯侍郎不懂欣赏、嘴巴不行,就连累到阿薇身上?
  难怪王爷要单独与阿薇谈。
  他若是在场,即便对方是成昭郡王,他都得拉长着脸和人辩个高低。
  话说回来,郡王做事素来有章法,怎么今朝如此没头没脑?
  阿薇推得干净,定西侯琢磨着明日早朝遇着王爷再问一句。
  没想到,散朝后,他还没寻沈临毓,沈临毓先过来请他借一步说话。
  沈临毓从袖中取出一小巧银盒:“祛疤的药膏,我看余姑娘的手伤了。”
  定西侯倏地瞪大了眼睛。
  男未婚女未嫁,打过照面说过话。
  他不是讲究迂腐那套的老古板,但无端端地替外孙女儿收别人的礼,且还是压根不熟之人的礼,这叫什么事?
  “王爷,”定西侯为难中带着拒绝,“不合适吧?”
  沈临毓看向定西侯,呵地笑了声。
  昨晚上他哄过了母亲,没叫她起不必要的疑心,没想到在定西侯这里添了个“居心不良”的签。
  “昨日问话,多有得罪,是我太着急案情,”沈临毓收了笑,解释道,“这东西就是赔个礼而已,哪扯得上合不合适?”
  定西侯顺着话问:“这么说来,昨日问案子是弄错了?”
  “冯侍郎的死轻易结不了,后头要查的也多,”沈临毓又道,“和冯家有接触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传来问话,我之后可能也会再过去府上,不赔个礼才不合适。”
  听到这里,定西侯放下心来。
  他就说嘛。
  成昭郡王查案子,不至于没头没脑,乱冤枉好人。
  而且,王爷是上门来问,已是给了侯府方便。
  进了镇抚司,不配合的指不定就用上手段了,到府里私下问,没那些吓人办法,但也得各让一步。
  他回头也劝劝阿薇,若再要问些案子时莫要记仇。
  这么想着,定西侯没有拂沈临毓面子,接了那银盒:“我回去交给她,侯爷之后来府上,有机会再尝尝她的手艺。”
  客客气气,官场道理。
  定西侯周全,沈临毓却不按常理出牌。
  他把手收回去,略理了下袖口,似笑非笑,懒懒散散:“侯爷也太多心了,我要做什么不合适的事,还能明晃晃让侯爷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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