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原以为这母女俩自己作死作活、很快就会把定西侯作烦了,没想到竟然还作出了“偏爱”来。
阿薇转身回了。
切菜需得磨刀。
等陆念好转,刀磨光亮,她就把秋碧园给切成丝。
另一厢。
顺天府里,杨府尹差点喜极而泣。
冯正彬的案子,比预料之中的棘手。
自尽看着板上钉钉,可也并非没有疑点,尤其另牵上了九年前的金氏夫人的死。
当然这并非衙门不能轻易结案的缘由,最让杨府尹头痛的是朝堂上几方各执一词。
全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家伙了,谁不晓得冯侍郎一死,来年竞争尚书之位的人就少一位?
若能以此发挥,再拉扯个对手下去,那就更晋一步了。
于是,围绕着冯侍郎怎么死的、死于谁手,但凡有点心思的都要动两下嘴皮子。
而一旦牵扯上了“朝堂大事”,什么人命官司都不可能单纯。
顺天府夹在中间,当真为难得很。
现在,这桩案子被镇抚司接手了。
杨府尹一股脑儿把所有相关案卷都交给了元敬,又对坐着吃茶的沈临毓表达了“知无不言、言不无尽”。
不是顺天府不尽心,而是冯侍郎的死就是面镜子。
顺天府是猪八戒,怎么照都里外不是人。
镇抚司,成昭郡王就是那唐三藏,怎么照怎么一位佛祖座下的好弟子。
虽然,依杨府尹观察,郡王爷今日心情不怎么样。
沈临毓放下茶盏,拿过堆在最上头的案卷翻看。
前些时日,他得了圣上授意出京办事,来回不过这么几天,京中就有个“大惊喜”等着他。
沈临毓手上有一桩旧案。
那是开春时圣上私下交代他的,六年前、永庆二十九年的春闱恐不大干净。
当时的主考是前年二次告老的高邈。
高邈是两任帝师,地位超然,就是岁数大了,早回老家含饴弄孙享福去了。
后来出了巫蛊大案,京中血流成河,朝堂动荡难免,圣上又把高邈请回来坐镇,授了空出来的太师之位。
那年,高太师都快八十高龄了。
二十九年,是巫蛊案后的第一次春闱,朝廷意想多选人才。
高邈担了主考的名,但他的年纪必然无法亲力亲为,就像他担任太师一般,震慑为主,稳定人心。
如此,朝廷渡过了最动荡的几年,高邈实在吃不消了,再次离京。
许是在家休养了些时日,老大人精神康复许多,回忆起这二次出山的经历,隐隐品出些任期里的不对劲来。
其中便有春闱之事。
他暗中递了折子直至御书房,圣上颇为重视,让沈临毓查一查内情。
这几个月,沈临毓悄无声息地查,为此另寻了些由头在礼部衙门翻了半月的旧档,好不容易拨开云雾、能判断舞弊并非高老大人的错觉,而被他抓到的线眼正是冯正彬。
谁想到,沈临毓紧赶慢赶拜访高邈后回京,冯正彬死了。
在害死发妻的那一日,死在了做法事的大慈寺。
死得其所。
死得突然!
“真是自杀?”沈临毓问。
杨府尹道:“王爷知道的,衙门判断自杀他杀,除了尸体状况,也要兼顾现场痕迹、人证物证等等。”
“据大慈寺的和尚所说,门窗从里头紧闭。”
“脖子上是缢伤痕迹,而非绞杀痕迹,血障集中在下半身,符合缢死。”
“桌上留下遗书,基本能确定是冯侍郎笔迹,主要是那遗书写到后头龙飞凤舞起来。”
“若是有人仿照所写,那他飞得还挺是那么一回事,毕竟,端正的字好描摹,飞起来的难以抓形神,对方仿写的功力很不错。”
“府内更倾向于冯大人亲笔,他当时都要自杀了,情绪不稳定,有几个笔画稍有些偏也是人之常情。”
“那几日京中为了冯大人‘不敬发妻’的事有许多传言,冯大人连千步廊里都坐不住,他是有自杀动机的。”
“但是,”杨府尹深吸了一口气,正是这些但是才让他没法结案,要是没有丝毫疑点,他才不管别人想拿冯侍郎的死做什么文章,“但是,颈部除了淤痕外有些许擦伤,许是被害留下,许是他自己反悔了挣扎。”
“自缢在喉上,舌头该抵着牙齿,但冯侍郎的舌头没有伸出来,也没有抵着牙齿。”
“双手握是握着,却没有紧握。”
“总的来说,冯侍郎的死,八分自尽,还有二分暧昧。”
偏就是这两分,足够有心人发散开去,各争利益了。
案子没有办明白,虽是上交镇抚司,杨府尹也不想给圣上、给王爷留一个办事能力不行的印象,也不管得不得罪人,硬着头皮另补了两句。
“他杀也得有个他杀的由头。”
“若说因着他发妻的死,那还是一桩无头案子,他那高堂受不了儿子突然离世,情绪激动,转天就偏枯了。”
“下官也去瞧过,人躺在那儿动弹不得,听不见问话,更说不出当初有没有害过儿媳。”
“即便真是因果报应,金家早已经一人不剩,谁能为此杀三品侍郎?”
“至于求更进一步,如今老尚书还未提告老,后头事情八字没一撇的,这个时候嘛,落井下石不稀奇,直接上手杀人那也不至于,您说呢?”
沈临毓垂着眼看那张遗书,啧了声。
这个节骨眼上,为了尚书之位不至于杀人,但若是为了掩饰舞弊案,就很值当了。
再者……
沈临毓的喉头滚了滚。
那碗清新的果茶,让他印象深刻。
案卷上提了,冯正彬被大慈寺和尚寻到正阳门外时,大吐了一回。
证言来自搀扶冯侍郎的两位下属,两人说的是冯正彬当日生病的具体细节,沈临毓看到的是定西侯打开来的是前回喝过的果茶。
沈临毓很是好奇。
冯正彬究竟从果茶里喝出了什么,竟然能吐一次、又吐第二次?
看来,他得向定西侯府的那位表姑娘讨教讨教果茶方子。
第51章 我会杀鸡,不等于我会杀人(两更合一)
顺天府外。
沈临毓上了马车,交代车把式去定西侯府。
元敬闻声抬头,诧异地看他。
“怎么?”沈临毓问。
元敬摇了摇头:“没有。”
王爷行事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但也知道轻重缓急。
便是元敬这颗被长公主念念叨叨偏了的脑袋,也不至于认为王爷惦念一口好喝的鸡汤、果茶胜过了冯侍郎的死。
观他表情,沈临毓岂会猜不到他的想法?
没有藏着掖着,沈临毓直接道:“想找侯府表姑娘问问先前那果茶的方子。”
初听这话,元敬没有信,八成是他家王爷逗他取乐。
转念再细细一想,他忽然领会过来。
那日礼部衙门,正是他发现了冯侍郎不对劲。
“您怀疑……”元敬倒是没有点破,只是道,“听说侯府姑夫人犯了旧疾,定西侯求了恩典、请了好几位御医去看诊。”
话音落下,他就见沈临毓招呼车把式改路线。
“回府一趟,”沈临毓交代道,“你去库房挑点品相好的药材。”
“送去定西侯府?”元敬不解。
什么时候镇抚司问案情,还得给疑凶送礼了?
想不通,却不妨碍元敬做事。
不过两刻钟,他不仅收拾了一支拿得出手的补气老参装盒,又与沈临毓打听来一条信。
“冯侍郎的夫人前些时日去过定西侯府,接的就是那余姑娘的帖子,但似乎闹得并不愉快。”
沈临毓正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闻言也没睁眼:“谁的帖子、愉不愉快,这都晓得?”
“朝上拉扯冯侍郎的案子,把冯家近来的事摸查了个遍,冯夫人去过哪里自瞒不住,”元敬答道,“府里嬷嬷们唠后宅事……”
元敬说到这里顿了顿,观察了下他们王爷的神色,才又道:“杀妻另娶,这事情耐说道。”
沈临毓勾了勾唇。
的确耐说,上至长公主府的嬷嬷,下到城中老百姓家的婶子娘子,她们不一定关心尚书之位落于谁手,却一定在乎冯侍郎有没有杀妻,冯侍郎的死算不算报应。
“查后宅事情,”沈临毓点评了一句,“镇抚司恐没有嬷嬷们有本事。”
定西侯府。
侯爷听说成昭郡王到访时,很是一头雾水。
王爷今日前脚回京,后脚就来他家中,他定西侯在朝中有这般体面?
定西侯自认没到那体面份上,琢磨着问传话的冯泰:“来的是郡王,还是指挥使?”
同一个人,身份不同,来意便不同。
冯泰听得懂,但他答不准确,思来想去只一要点:“王爷穿着常服,不是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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