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反正这些年她从未怀疑过。
  时至今日,听着外头传回来的消息,再想到老太太与夫君避着她说话时漏出来的“金氏”,徐夫人握拳的双手抖个不停。
  难道……
  莫非……
  各种七七八八的念头在心底飞旋,徐夫人忍受不住,冲去了老太太的屋子里。
  徐夫人一进去就赶人:“都退出去,我与婆母有事要说。”
  老太太骂道:“正彬一出门,你就来我这里吆五喝六?不披着你那狐狸皮了?”
  “金氏,”徐夫人道,“我说金氏的事,您确定要让人听着?”
  冯家老太太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你要挟谁呢?”
  “金氏到底哪一天死的?金氏为什么会死?”徐夫人直接问了出来,“我不要听那些陈词,外头现在都知道,夫君亲口漏馅了,金氏是不是死在十月十八?”
  原本还想装糊涂的老太太愣住了。
  徐夫人再赶人出去时,老太太没有拦。
  到底是多年相处,徐夫人还是了解老太太脾气,语气缓和下来:“夫君有句话说得格外对,现在是要紧时候,外头想拉他下马的人很多,我们自家里头不能再给他添乱。
  所以,我才要弄清楚真假。
  我是他的妻子,是冯家的媳妇,是游儿的母亲,我们一家人栓在一条绳子上。
  亏得游儿这几日、书院踏秋去了,不然他问起来,我要怎么说?”
  这几句听着还算人话,冯家老太太哼了声:“小孩子掺和什么。”
  “游儿小,我又不小,”徐夫人劝道,“这事闹下去,万一有人来问话……”
  “问个屁!”老太太骂道,“死得都成灰了,有本事她自己爬出来说死在哪一天!都是闲得慌的,折腾上死人事了!你当不了家就一边去,自乱阵脚的东西!”
  徐夫人气得浑身颤。
  怎么能这么拎不清?
  现在是同她耍横的时候吗?
  “您心虚了,所以骂骂咧咧?”眼看着好好说话没有用,徐夫人一肚子火气往上涌,“金氏是叫你们害死的?”
  “胡说八道!”
  徐夫人上前一步:“我知道您多讨厌她,您跟我说了她多少坏话!”
  “我说错了?”冯家老太太尖声道,“就她是娇小姐,这么金贵为什么还要嫁给正彬?冯家小门小户的,她难道不知道?
  嫁进来了就要有当媳妇的样子,天天端着小姐脾气,摆谱给我看,我看个屁!
  说起来太师那么那么厉害,正彬和她成亲那么多年,怎么还是个六品官?
  亏得是拜了太保,要还在那老丈人手里,现在都当不成侍郎!
  再说她那个不下蛋的肚子,多少年,我等了多少年!
  正彬眼瞅着快三十了都没当上爹,这要在老家,她得被唾沫淹死!”
  徐夫人比她的声音还大:“所以呢?她死了?!她还怀着孩子死了?!”
  “她不死难道我死?”冯家老太太跳了起来,“那案子最后死了多少人,你难道不清楚?正彬凭什么被她拖累?哎呦我的儿啊,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做了官,娶回来那么个害人精!”
  徐夫人被她嗷得脑袋青筋一下接着一下跳,扶着额头问:“你们怎么害死她的?”
  “关你屁事!”老太太不嗷了,凸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她不死,有你什么事?轮得到你在这里替她申冤?
  话说回来,二十五六都不嫁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你敢说,你没等着金氏快点死了?”
  徐夫人被冯家老太太那阴森的表情骇得出了一身白毛汗,不由连退了两步。
  “滚出去老实待着,少来指手画脚,”老太太讥讽道,“再不机灵些,有你好果子吃!”
  徐夫人恍恍惚惚退出来。
  站在日头底下,打了两个寒颤。
  什么是“好果子”?
  金氏吃的那种果子?
  徐夫人扭头看向正屋,只觉得里头阴森森的。
  也是直到这一刻,她突然认识了这个家,认识了家里的人。
  凶手!
  都是凶手!
  第44章 我才是那个要你血债血偿的人(两更合一)
  大慈寺。
  冯正彬把香油钱捐出去时,心里千疮百孔地滴血。
  也亏得他着实大方,定下“十月二十四”的正日子后,寺里并无人问他先前弄错的原因,也不询问为何在寺里住上一旬。
  知客僧将冯正彬引到厢房去,与他介绍了寺中生活起居。
  冯正彬也没让自家车夫留下,独自在大慈寺渡过了第一夜。
  睡得并不安稳。
  除了他之外,似乎没有其他香客留住,僧庐在中轴线的另一侧,这边好像就只他一个活人一般,夜里静得让人心慌。
  偏也有不静的,就是那山风,吹得窗板作响,冯正彬睡得浅、被惊醒了几次。
  且夜里云重,月色遮挡大半,只余一丁点光线落下,房内深深暗影,还是他不熟悉的家具摆布,让他恍惚一眼间惊出了一身汗。
  可以说,到了山上,虽不像在千步廊里被人指指点点,但提心吊胆的感觉没有少。
  他不得不担心城里状况。
  至于那正日子,他倒是无所谓。
  原先以为是鬼怪作祟,想着死无对证,才一个念头间写下了“十月十八”。
  现在晓得根本是人装神弄鬼,又岂会怕假日子受菩萨怪罪?
  再者,银子掏了,尚书之位不可能了,他怎么也得保住现在的侍郎位置,又如何能再留下那么明显的把柄给有心之人来抓?
  只要他咬死了十月二十四,只要和尚们别多嘴多舌,让他暂且把“不敬发妻”的罪名先熬过去……
  思索许多,冯正彬决定日夜颠倒。
  夜里睡不好,那就白天睡,天亮着,这厢便是人少些、也不会阴森森的。
  给夜里寻打发时间的事就行了。
  冯正彬苦读出身,立刻想到了抄写佛经。
  他当即默写了几首诗词,带着吹干的纸张去寻僧人。
  “这一日在寺中,晨起听师父们早课,我的心神也跟着平静下来。”
  “我听说一些寺庙会受信众手抄或是刺绣的经卷,不知贵寺是否……”
  “这手字自认还算拿得出手,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念书时,冯正彬练的是台阁体,后来与当时的许多学生一样、学起了金太师的字帖,等成了金家女婿,自然也就一直写着。
  这几年,京中少见金太师的字迹,冯正彬久不用了,捡起来装装样子倒也不差。
  僧人答应了,送了几卷经文到厢房。
  冯正彬抄了一整夜。
  蜡烛光不够明亮,但照一张桌面足够了。
  他想起了年少时挑灯夜读的经历,一晃几十年,就像是上辈子一样。
  是啊。
  他离那种苦日子太远了!
  离不知道能不能出头的日子太远了!
  他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又怎能甘心楼塌了?
  此时此刻,阿薇与陆念也出了京城。
  定西侯府在西山上有一庄子,陆念说要去住两天,谁也不会说个“不”字。
  十七夜里,云比前两日散开了。
  闻嬷嬷探好了路,阿薇随她上山,神不知鬼不觉绕到大慈寺后山时,恰好亥时末尾。
  一间厢房里,透出蜡烛光。
  阿薇与闻嬷嬷悄声上前,关上的窗户映出一提笔写字的人影。
  看了眼窗户缝,阿薇冲闻嬷嬷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寻错。
  闻嬷嬷颔首,直接去敲门。
  大半夜突然听到敲门声,冯正彬吓得手一抖,写好的一页纸上横着撇出一道墨痕。
  他盯着房门,不敢询问,也不敢动作。
  闻嬷嬷比他自得多了:“姑爷,奴婢唤您姑爷,您应当知道奴婢是谁。
  奴婢只想弄清楚姑夫人的事,咱们今夜把话说明白,以后桥是桥、路是路。
  奴婢对得起金家了,您也不用担心奴婢往外头又是嚷嚷又是告状。”
  说完,闻嬷嬷也不着急,只等着。
  冯正彬此人性格回避,而回避之人总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车到山前必有路;比如,一切好商量。
  “凭什么让我信你?”半晌,冯正彬瓮声道。
  “您可以不信奴婢,”闻嬷嬷有恃无恐,“奴婢下山就告状,您知道的,眼下这状况多的是人愿意听奴婢喊冤。”
  冯正彬蹭得站起身来。
  被威胁的感觉很不舒坦,他在屋里来回踱步:“那你怎么不去告?”
  “奴婢更愿意与姑爷好好谈谈,”闻嬷嬷道,“奴婢现在也有自己的生活,没到鱼死网破那一步。”
  冯正彬接连几个深呼吸,犹豫着打开了门。
  看清外头站着两个人,他吓得又把门关上了:“还有一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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