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国 第79节
裴旻看得很清楚,李邺双腿控马自如,眼力非常锐利,准头没得说了,手也极稳,射箭时纹丝不动,就是最后比较慌乱,第一次射箭不熟练,很正常。
骑射最重要的几个难点李邺都没有问题,有人光练眼就练了很多年,练手稳也练了好多年,连骑术也练了几年。
自己从小教他打马球,其实和射箭是一脉相通,他又有一般箭手不具备的朱雀心法,那可是控制力量和准头的关键。
裴旻忽然有信心了,自己可以在五天内让李邺骑射出师。
李邺奔回来,叹口气道:“舅父,根本找不到感觉!”
裴旻将三壶箭仍在他脚下,笑眯眯道:“今天把这三壶箭,连同你背上那壶箭射完,你就能找到感觉了!”
“太少了,才一百多支箭,我半个时辰就能射完!”
裴旻调转马头向军营走去,远远听他的声音传来,“你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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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裴旻再一次来到校场,只见李邺筋疲力尽地坐在一块大石上,脚下还有一壶箭,远处的木人靶上插满了箭矢,从脚腕到脸部,箭矢密密麻麻。
“脚下怎么还有一壶?”
裴旻笑问道:“你不是说一会儿就射完吗?”
“弓弦断了,我请人换弓弦花了很长时间。”
“然后呢?”裴旻追问。
李邺叹口气,“这比我在水下挥剑还要累,射了不到一壶箭,手臂便酸痛得动弹不得,我第一次知道,射箭居然这么累!”
裴旻呵呵大笑,上前对李邺道:“你这是一石五斗弓,拉一次就相当于举重一百八十斤,一般人连射十箭就不行了,你居然连射了二十几箭,知足吧!”
“舅父,我晚上还要去浐水呢!”
裴旻点了点头,“再射一箭给我看看!”
李邺活动一下臂膀,他恢复得差不多了,李邺翻身上马,纵马疾奔。
他打马球都是晚上训练,夜视目力特别好,奔跑到木人靶的右侧,他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弓弦急拉快射,‘崩!’一声,狼牙箭疾射而出,一箭射中了木人靶右肩。
裴旻暗暗点头,虽然还不够完美,但比刚开始已经熟练了很多,上弦拉弓都能一气呵成。
李邺催马回来,有些遗憾道:“我感觉手眼配合还是差了一点点。”
裴旻微微笑道:“很正常,你明天再练一天,就能达到一名弓骑兵的水平,但离弓马娴熟还有一段路。”
“弓马娴熟是什么等级?”
“弓马娴熟差不多是骑兵校尉的水平,这也是我五天训练你的目标。”
“再向上呢?”
裴旻摇摇头,“武道无止境,骑射也是武道的一种,当年我先祖裴行俨能开三石弓,百步外一箭射穿五层铠甲,箭必入铁,百发百中已经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李邺默默点头,裴行俨就是裴元庆啊!
“舅父到了哪一步?”
裴旻笑了笑道:“我没有像你那样苦练十年马球,我更偏重于剑法,算是一个遗憾吧!但我也不能怪她,她是希望我继承她衣钵,而不是上阵杀敌。”
“可舅父也说过,天下可能会出现战乱!”
裴旻点点头,“这就是我培养你的意图,我希望自己的遗憾不要在你身上出现。”
“但我觉得舅父已经很厉害了!”
裴旻苦笑一声,“那是你没有见过真正的神弓猛将,等你见到了就会知道了什么叫厉害。”
第106章 猛将之道
入夜,李邺和平时一样沉入了河底,但今天他在河底的训练却不一样了,无比的艰难疲惫,每挥动一下,他都感到异常吃力。
这种吃力感还是和前几天一样,但接下来就有很大的变化了。
他之前劈出的水波没有变化,现在一道道水波劈出,水流竟然变成头发一样,他感觉到了无数股细细的水流,每一股水流都是那么清晰,它们就像千万股发丝一样,缠着在自己马球杆上,变成了强大的阻力,他需要分开它们,将它们一条条理顺。
阻力极大,但又极为精细,让李邺忽然想起烈凤所言,裴行俨的精髓的就是手执千斤之针绣花,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出现或许和他白天高强度的射箭有关,但李邺却感觉白天的高强度训练只是一把钥匙,它终于替自己打开了另外一扇门。
李邺的感觉是正确的,今天机缘巧合,他经历了一天的高强度射箭,潜力被激发出来,在水中练剑便无意中进入了另一条道路,使他完全突破了几个月来的舒适区,踏上了真正的霸道心法之路。
这就是裴行俨走的刚柔相济之道,大开大合却又不失精准绵密。
这需要各种机缘巧合,裴旻没有遇到过这种机缘,所以他虽然发现了问题,却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
但得到机缘的同时,又需要足够高的悟性,如果李邺悟性不高,他就会认为是自己白天训练过度导致,会想办法恢复从前,从而错失了这个机缘。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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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邺苦练了一个半时辰才筋疲力尽爬上岸,他服下药后,索性就在岸边打坐恢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药物作用下一点点恢复,他的力量也在一点点的增长。
次日一早,李邺再度来到千牛卫大校场,裴旻在这里等候多时。
他见到李邺便歉然道:“天子春狩,我们千牛卫要打前站,我今天只能再教你一天,明天就自己练了,不过你缺的就是熟练,射得多了,各种马球技能就会慢慢融合进骑射中,记住!骑射和马球是一枚铜钱的两面,一個是武,一个是文,明白了吗?”
李邺点点头,“我明白!”
“现在开始,今天还是一百二十箭,希望你射完。”
“舅父,还有一件重要之事!”
李邺便将昨晚水中练武的发现告诉了裴旻,裴旻沉默片刻道:“我自己从未经历过,也无法解释,但烈凤告诉过我,让我不要再干涉你的练功,你的练武之路只能自己走,自己去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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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邺下午就射完了一百二十支箭,不仅如此,他还补射了昨天欠的一壶箭。
裴旻赶来时,李邺已经回去了,三名士兵上前向裴旻行礼。
“他今天射得如何?”
为首士兵叹息道:“一百五十支箭没有一支脱靶,箭箭中靶,非常流畅,非常娴熟,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们肯定会以为他至少苦练了十年,哪里会想到,他竟然才学了两天射箭,简直就是天才!”
裴旻微微笑道:“他是天才,但也下了苦功,他练了十年的马球,对他来说,骑射和打马球没有什么区别。”
为首士兵挠挠头,“难怪呢!我们就说,再是天才也不可能两天就这么熟练了。”
裴旻点点头又问道:“他明天还来吗?”
“他说要来,射一百五十步!”
裴旻想了想道:“他明天来了,你们带他去射移动靶,想射多少步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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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李邺在水底练习劈砍时再次出现了发丝般的水流,千丝万缕缠住他的马球杆,每一杆劈出去都格外的吃力。
其实河水并没有变,变的只是他的感觉和力道,他打破了之前的平衡,走进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也是当年裴行俨的境界。
河岸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烈凤,一个是朱雀。
烈凤注视着河中波纹变化,从以前的纵向波纹,变成了横向波纹,波纹很重,微微涌起了波浪,不过很慢,好一会儿才会出现一道波纹。
“师父,好像他挥得很吃力!”朱雀低声道。
烈凤微微叹息道:“很刚猛,很霸道,他走的才是正道,我们都走偏了。”
“那以后师父能改回来吗?”
烈凤摇了摇头:“不是看心法,而是看人,先祖之后,仅他一人。”
烈凤长叹一声,“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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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再去千牛卫大校场,裴旻已经连夜率部走了,只留了三名陪同李邺的士兵。
为首士兵叫做王廉,京兆府蓝田县人,是一名队正,擅长骑射。
他对李邺抱拳道:“裴将军说,今天让公子练习移动靶!距离远近由公子自己决定。”
“多谢!那就有劳三位大哥了。”
他又取出几两碎银子笑道:“给三位大哥去喝杯酒!”
三人客气一番,便欣然收下了。
很多时候,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对方会觉得伱看得起他,这就像后世给干活的工匠师父一包烟一样,一包烟值不了多少钱,但工匠师父却感觉到了尊重。
三人带着李邺来到移动靶场地,王廉对李邺道:“公子骑马从东面奔来,我们举着靶在前面沟壕里往相反方向跑!”
另一名士兵指着远处的石灰白线道:“第一条线是八十步,第二条是百步,第三和第四是一百二十步线和一百五十步线,公子可以先从八十步线开始!”
李邺点点头,“八十步线就算了,我先从百步线开始!”
队正一挥手,两名士兵扛着移动野猪靶跑进了壕沟,这时,李邺从东面沿着百步线疾奔而来,两名士兵相隔三十步,举起野猪木靶在壕沟里奔跑。
李邺张弓搭箭,一箭射去,‘啪!’正中野猪身体,下面的举靶士兵没想到力量如此之大,他措手不及,一下子摔倒在地。
李邺在奔跑中抽出第二箭,再次一箭射出,力量强劲,一箭射中野猪头,下面的士兵也是没有撑住,被冲击力掀翻在地。
队正王廉奔过来,竖起大拇指赞道:“公子好大的力量,可以试试一百二十步线和一百五十步线!”
这时,李邺发现了一个问题,笑问道:“如果野猪是从另外一边奔过来怎么办?”
王廉微微笑道:“那就需要公子换手了,从左手持弓变成右手持弓,这在骑射中叫做左右开弓,属于骑射训练中的选择科目,难度比较大,掌握的人不多。”
李邺忽然明白了,这其实就是马球中的左右击球,球杆根据马球来路左右手互换,一回事!
他欣然道:“我今天就练一百五十步的左右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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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李邺回到了家中,刚进门,裴三娘便迎上来道:“下午有个官差过来,送来一张邀请帖子,怎么回事?”
“可是邀请我去春狩?”
“是!”
裴三娘把帖子递给他,“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