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徐淼想起什么,又说:“不过话说回来,付晟华那么谨慎一老狐狸,怎么一直没发现你在查会馆的事?”
  程知阙说:“从最开始他就知道我是谁,只是不知道我的目的,而且,他把注意力用错地方了。”
  付晟华知道他和沈家有关联,既想讨好,又因为他年轻而选择轻视,自然不会刻意往更深层面去查,顶多证实一下他的身份。
  徐淼疑惑:“用在什么地方了?”
  程知阙言简意赅地说:“监视我们谈恋爱。”
  “你早就知道你们俩被盯上了?”
  “嗯。”
  “付迦宜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会告诉她。”
  “告诉她只会让她紧张,没必要。”
  徐淼将手里的餐巾丢进垃圾桶,抱臂看他,“兄弟,后悔吗?为她放弃去做那么重要的事。”
  程知阙不以为然,“有舍有得,没什么好后悔。”
  “你这哪是有舍有得,分明是到手的两只鸭子全飞了,等于功亏一篑,一无所有。”
  “不这么做,我在她那没法收场。”
  “你这么做,她知道了也不见得会对你感激涕零。”
  “有什么所谓。”
  那晚她睡醒,在楼梯口抱住他,慌张地说怎样都找不到他,之后又说起那个梦,幻想中的幸福场景历历在目;在医院那会,她埋在他颈间哭,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切实灼到了他。
  程知阙自诩薄情寡义,难得不自私一次,不想她因为恨或埋怨耿耿于怀,沉溺在过去,始终走不出来。
  她还年轻,他希望她能忘记这段插曲,好好生活。
  徐淼“啧”了声,连连称奇,说你也有今天。
  可仔细想想,这何尝不是程知阙惯有的作风。
  他当初能说走就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一手建立的公司,如今也能为一个人说放弃就放弃,绝对理智,绝对自负。
  徐淼离开后,程知阙坐在那,迟迟没动筷。
  习惯了两个人面对面吃饭,突然变回一个人,原来不是没有落差感。
  -
  开学后,付迦宜突然变得忙起来,忙到没时间回想过往那些经历,偶尔午夜梦回,还是会记起和程知阙在一起的各种细节。
  越是情深意切,醒来越是空虚。
  计算机系所在的信息工程学院刚好和她是一个校区,有次从图书馆出来,付迦宜临时起意,拐到展厅顶楼,在往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里找程知阙。
  百人合照里,他的脸清晰出现,穿黑衣蓝领的学士服,身形清拔,一眼出挑。
  她指腹覆上去,轻轻摩挲照片表面,不知怎么,忽然鼻子一酸,大滴眼泪往下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是分开后,她第二次和他有无形中的交集。
  第一次是前不久,付迎昌秘书陪她去办过户手续那天,车里播报王楚出镜被抓的广播,她问付迎昌秘书,这件事是不是跟程知阙有关,对方不好多言,没回答是或不是,只说暂时不方便透露。
  开学两个月左右,付迦宜从文化公馆搬出来,住进七大附近那套公寓。
  临行前,出于最基本的礼貌,她还是到主院跟付晟华打了声招呼,没留下吃饭,直接离开了。
  付晟华背手站在落地窗前,看院子里付迦宜往出走的背影,问一旁的林秘书,孩子大了是不是都这么难管教。
  林秘书只顾捡好听的话,想了想说,也许等她想通了,自然就能理解您的良苦用心。
  付晟华抿唇不语,像在反思。
  她行李很多,足足装了四五辆车。
  车子陆续停在公寓楼下,付迦宜从车上下来,正要叫司机将东西搬进去,余光注意到不远处有道熟悉的高挑身影,黑t黑裤,手里拎一条牛仔外套,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付迦宜定了定神,偏头望过去,发现那人果真是周依宁的亲弟弟,周怀净。
  两人刚认识不久,同一所学校不同专业,平时很难遇见,可但凡有空,他总会找各种理由来找她,付迦宜始终不太适应他的存在,也没心情闲聊,五次有四次都在应付。
  等他靠近,付迦宜问:“你怎么来了?”
  周怀净笑笑,“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来帮你搬家。”
  “我这边人手够,就不劳烦你了。”
  “我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走吧?”
  “我是担心你做不了这些,到时弄伤了你,我不好跟依宁姐交代。”
  “还不明白吗?”周怀净说,“帮你搬家不是重点,重点是想蹭你一顿饭。”
  付迦宜不想继续耗在这,没再拒绝他的好意,朝第一辆车指了指,“那里面装的都是易碎品,记得轻拿轻放。”
  周怀净把外套塞给她,“知道了,你先上去等着吧。”
  见他转身要过去,付迦宜及时叫住他,“周怀净。”
  周怀净回头看她,笑得漫不经心,“怎么了?”
  她对他说谢谢。
  周怀净摆摆手,“你要是真想感谢,请我吃两顿饭就行。”
  她和周怀净的交情随时间慢慢加深,由最开始的不适应到逐渐习惯。
  周怀净性格外放,哄着她到处玩,有时会带上叶禧,三人周末去隔壁城市自驾游,当天往返,好不自在。
  时间在看似快活的氛围里度日如年地流逝。
  付迦宜后知后觉,原来已经这么久没听到过和程知阙有关的任何消息。
  大一寒假,趁外面不算太冷,付迦宜买了张去马赛的高铁票,婉拒周怀净的陪同,一个人到旧港,住进和程知阙第一次入住的那家民宿,隔天清早去集市喝一碗马赛鱼汤。
  在旧港待不到两天,她在当地租了辆车,原想自己开,这次没有程知阙全程陪同,试驾一圈发现还是不敢上路,只好临时请了个司机师傅,开车带她去渔港。
  峡湾途经卡西斯镇有处峭壁,付迦宜顺车窗往外看,忽然出声,叫司机先停车。
  悬崖边上依旧立一块“禁止跳水”的警示牌,不远处有三五个年轻人排队往水里跳,气候寒凉,那些人谈笑风生,似乎并不觉得冷。
  她记起程知阙在这跟她说过的话,问她一板一眼地活着,不觉得累么。
  当时撞进他怀里的那份悸动至今记忆犹新。
  时移世易,故地重游,转眼已经天各一方。
  一整天时间,付迦宜逛遍渔港,顺便去酒庄取回了她和程知阙一起酿制的那瓶葡萄酒。
  瓶身贴了张标签,上面潦草苍劲几笔,程知阙的字迹,记录了时间和葡萄选用的种类。
  她拿到手,沉甸甸地颠了下,塞进包里,瞧着天色不早了,准备找个地方歇脚。
  还没迈上车,听见有人在叫她,付迦宜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声源处。
  庄宁站在几米开外的位置,朝她招手,脚边搁两箱红酒。
  庄宁到酒庄进酒,开来的那辆车突然抛锚,他正打算叫救援,看到她在这,意外得不行,简单寒暄两句,问她要不要去酒馆坐坐。
  付迦宜将他送到酒馆,犹豫一霎,还是跟着进去了。
  要歇业的缘故,酒馆没什么客人,伦古和瑞雅不在,只有一个厨师在里面值班。
  看到玻璃门上贴了张转让的标牌,付迦宜愣了下,“这家店经营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不开了?”
  庄宁给她做了杯蜂蜜柠檬水,回答说:“准备收拾收拾回国了,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没有在北京待得舒服。”
  付迦宜联想到什么,低头盯着泡在杯里的橙色吸管,没说话。
  许久没见,突然不知道该聊什么,庄宁轻咳一声,找了个话题:“对了,你怎么突然来这边了?不是已经上学了吗?”
  付迦宜说:“放假了,过来逛逛,就当散心了。”
  “哦对,瞧我这记性,现在已经是寒假了——太久没上过学,差点忘了这茬。”
  又是一阵冷场,似乎除了程知阙,两人之间没其他可聊的内容。
  付迦宜主动提及:“他最近怎么样?”
  知道她指的是谁,庄宁挠挠头,说:“就……不好不坏,也还过得去吧。”
  “没回北京吗?”
  “下周就走。”庄宁故意报出航班时间,“阙哥刚把在巴黎的房子卖掉,马上准备走了。”
  付迦宜垂了垂眼,轻“嗯”一声,“他已经得偿所愿,在这边应该没有任何留恋了,走了也好。”
  “好像也没得偿所愿……”
  “当年害她母亲签协议的那个人已经判了,他将人送进去,不算了了一桩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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