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等纪知鸢的气息趋于平稳,安心入眠后,齐衍礼抽出放在她后颈的手臂。
四周漆黑一片,有道身影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坐起身。
在旁边女人的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触碰又分离,速度快到无人察觉。
不敢留恋,齐衍礼快步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瓶冰水。
微微用力,手臂青筋凸起,肌肉轮廓分明。
随后,瓶盖落地传出轻微的‘啪嗒’声。
齐衍礼一手撑着冰箱门,仰起脑袋,唇角溢出的水珠划过脖颈,喉结滚动,水珠轻颤。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厨房,他手中只剩空气的瓶身被捏到变形。
对不起……对不起……
无论说多少次对不起,齐衍礼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带给纪知鸢的无妄之灾,也没有勇气乞求她的原谅。
他很早就知道她被绑架的事情。
甚至比纪家人知道得还要早。
因为他是整个绑架事件的根源,也是另一位受害者。
夜空墨色愈发浓稠,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阴沉沉地笼罩着城市。
正值冬日,寒风拂过,冰霜遍布在露天阳台的栏杆扶手上。
齐衍礼坐在阳台的木质沙发上,落寞地眺望远处高楼。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自己收到纪知鸢被绑架消息
时的心情。
整个人愣在原地,莫大的心慌向他袭来。
当时齐衍礼身在纽约,带领齐氏的精英团队拿下了一个耗时半年之长的重大项目。
压力一扫而光,身心愉悦,脸上展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好过。
一条匿名消息毫无预兆地弹至桌面,径直跃入眼帘。
【你心心念念地惦记多年的女人,确实有几分姿色,本人比照片更加漂亮。】
【特别是她用那双泪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时,你猜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笑容尽数散去,再熟悉不过的中文变得生涩难懂。
齐衍礼没有办法把一个个独立的文字串联成句子。
心心念念地惦记多年的女人。
纪知鸢!?
念头冒出的瞬间,齐衍礼否决。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把自己埋藏在心底的心思保护得极好,没人能看出来。
哪怕是从小将他带大,最了解他的齐老爷子,也未曾察觉。
稳定了会儿心神后,齐衍礼叫来李彦。
“去查查这个手机号码。”
李彦随口问了一句,“现在吗?”
齐衍礼正欲点头,不远处有人唤李彦的名字。
“李特助,快过来玩游戏。”
走到跟前,喊李彦玩游戏的人才看见站在一旁的齐衍礼。
气势顿时降下不少,不敢与他对视,下意识低头,讪讪开口:“齐董,你要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吗?”
“不去了,我想休息,你们去吧。”
齐衍礼没有多想,出言拒绝。
几条短信搅得他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情顾及其他事情。
再加上他知道自己参与,还会让手底下的人放不开玩游戏。
闻言,那人果然松了一口气。
齐衍礼又说:“李彦,你先去吧。”
大家累死累活地忙了大半年,好不容易等到释放压力的机会,他不能充当破坏气氛的罪人。
得到顶头上司的应允,李彦毫不犹豫地投身于娱乐活动之中。
思绪中断,齐衍礼的目光再次落到匿名短信上。
越看,怒火越大,内心也越慌张。
意识到自己濒临崩溃边缘,齐衍礼闭上双眼。
他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说不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纪知鸢正好好地在家里睡觉。
这一切只是有人试图诈他,想看他方寸大乱而专门设计的一场恶作剧。
许是半天未等到齐衍礼的答复,对面沉不住气,再次发来消息。
不是文字消息,是一张图片。
逼窄幽暗的房间,墙上没有窗户,看起来异常压抑。
地板上躺着一道纤薄的身影,如果不是身穿灰色大衣,几乎快与漆黑融为一体,极难分辨。
霎时间,一道惊天响雷在大脑里炸开,炸得思绪七零八落。
齐衍礼脸色骤变,上一秒的自我安慰悉数崩析,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淡定。
四周寒意弥漫,侵入心脏,通过血液流动,蔓延身体各处,四肢变得僵硬。
齐衍礼凭借本能,点开匿名短信的号码,回拨电话。
意料之中,没有接通,‘嘟嘟嘟’的忙音在耳畔萦绕。
齐衍礼大脑飞速转动,思考对策。
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上是一个虚拟号码。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接通键,开门见山地问:“人呢?”
“急什么,她好好地在地上躺着,没人动她。”
“不过,等会儿就不一定了。”
对面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齐衍礼分辨不出对方身份。
齐衍礼告诫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一定要保持冷静。
他声线冷漠,“你想要什么?”
“你。”
对方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语气悠闲,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十分有趣的游戏。
他是主宰一切的操纵者,而齐衍礼是局中人。
“挂断电话后,你会收到一个地址。你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到达目的地,要不然她将代替你接受惩罚。”
说完,对面又强调了一句:“那你一个人过来,身边不能有其他人,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或是报警,否则我会拉她一起下地狱。”
试探几句,齐衍礼内心明了,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人对他怀恨在心,纪知鸢暂时没有受到伤害。
可是伺机报复他的人到底是谁?
又是谁察觉到了纪知鸢的存在?
疑惑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压得齐衍礼喘不过气。
自爷爷身体渐差,专心居家休养,将公司大权托付于他一人手中开始,潜藏在暗处的小人按耐不住,各种难题和麻烦接连冒出。
首当其冲的便是觊觎齐家掌权人之位许久的齐耀,也是他的二叔。
齐衍礼嗤笑出声,说:“一个女人而已,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搭上自己的性命,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事?”:
机械声冰冷,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按照我的要求进行,但我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爸是情种,爱上痴迷于艺术、向往自由的梁大画家。为了追随在她身后,他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你这个儿子。”
“我想你也一样,即将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情种。”
通话结束,屏幕上仅剩一串冷冰冰的地址。
齐衍礼依然记得。
那晚天气寒冷,细雨飘飘,温度接近零度。
夜已深,最近一班飞往波士顿的航班在三个小时之后,火车亦是。
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果断选择自己开车。
从纽约赶往波士顿的路上,齐衍礼一脚油门踩到底,仪表盘上的数值不断飙升。
到达那人发来的目的地时,曦光微亮,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齐衍礼眸底尽是疲惫,红血丝遍布。
前段时间忙于项目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之前的虚拟号码。
“齐衍礼。”对面准确无误地喊出他的名字,慢条斯理地说,“你迟到了。”
闻言,齐衍礼视线瞥向仪表盘上的时间。
是,他迟到了一分钟。
而后,他看向面前那座纸醉金迷的大厦,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
纪知鸢被他们关在了这里吗?
握住方向盘的双手用力到颤动,齐衍礼深吸一口气。
“我到了,你在哪儿?”
“另外,你的目标是我,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听筒中传出一阵狂笑,纵然用变声器掩饰,声音依旧瘆人。
“没有无辜的人,从你喜欢上她的那一秒开始,她便不再无辜。”
“她永远是你的软肋。”
“唯一的软肋。”
齐衍礼抑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指甲直直嵌入方向盘的软皮套里。
他没理会对面说的话,重复自己的问题,“我已经到了你发的定位楼下,你在哪儿?”
一字一顿,语气严肃。
“等一下,我先确定你是否遵守了我提出来的条件。”
对面顿时安静,像是切断了通话,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太阳缓缓从厚重的云层后探出。
日光耀眼,刺入齐衍礼眼眸。
激出的眼泪划过脸颊,最后被他用手背狠狠抹去。
齐衍礼将情绪克制得很好,没有泄露出丝毫不正常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