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音茫然,“我以为这只是nick用来度假的地方。”
  laura微笑起来,乌黑发亮的眼睛在棕色脸蛋上弯了一弯,像融化了的牛奶巧克力,浓情地流淌到人心里去。
  她抬起手,将杜思贝脸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柔声说,“十一年来,我每天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院子里的粉蔷薇也永远盛开,就连泳池里的水,都洁净得没有一丝落叶飘浮在上面。这间屋子就像nick的心,他要自己的心永远干干净净,只为那个真正重要的人敞开。”
  “现在,你不就来了么?”
  杜思贝注视着laura笑起来时上扬的嘴角。
  这几乎是她记忆中最长的一个慢镜头。心底有股潮水在上涌,温吞的,一浪又一浪,淹过她胸口,令她连呼吸都失去了力气。
  “laura,你能帮帮我吗?”
  杜思贝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不能让nick独自度过今夜,你能陪我去找他吗?”
  ……
  海景公寓里。
  陈行简从白衣白纱的宁栩身上挪开目光,盯着她身后的阳台,那儿有一大片漆黑的海面。
  “继续弹你的钢琴。”陈行简淡淡地说,“追悼会的灵堂需要哥生前用过的东西,我去他书房找一会。找到就走。”
  宁栩微低下头笑了一下,指尖轻抚过琴键,扫出一串羽毛般轻忽的琴音,“行简,你何必这样警惕我呢?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女人的声音在夜里湿湿的,带点责备。
  陈行简用力握紧了裤袋里的手,冷声道,“如果你对出格的定义,是深夜穿着轻薄布料非得跟前男友发生点什么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他疾步走到墙边,按开了客厅与餐厅所有区域的灯。宁栩被乍亮的灯光刺得挡了下眼,从琴凳上转过半边身,对着男人前往书房的宽阔背影埋怨,“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莽撞啊,你去的方向是我的卧室呢。”
  陈行简脚步一顿。他听见宁栩光脚踩在地板上,离自己越来越近。
  同时飘来的,还有一股浓郁脂粉香,是女人洗完澡会涂遍全身的那种乳液,甜甜的,很诱人。
  “你想去卧室,也不是不行。”宁栩反身贴在门板上,单手拧住门把,一副要想过此路必得留下买路财的模样,脸上含笑,挑逗意味十足。
  她冲陈行简抬抬下巴,“你先说,想去我和你哥的卧室,找什么?”
  陈行简的眼神下移,自然地落到她半敞的白纱睡袍胸口。领口开得极低,深v形状,挤出两道半球形的沟。
  “那就找一件哥生前穿过的衣服好了。”陈行简颔首说,“谢谢嫂子。”
  “嫂子?”
  宁栩瞳孔黑得深不见底,像猫,“我最听不得你这样喊我。”
  “不想听可以回避。”陈行简满脸漠然,对宁栩做了个请的动作,“嫂子今天刚摔了脑子,最好早点休息。”
  宁栩一咬牙,脸上白红交加。
  独自转回客厅,宁栩拧着胸前睡衣的丝带结,怎么想都不甘心。正在这时,玄关边响了几声电话铃。
  宁栩拿起手机,屏幕上猝然蹦出来两个字,像两颗钉子,锥得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缓过神后,宁栩握住手机,走进卧室。
  陈行简正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灰色棉毛衫,陈行易生前穿过的。毛衫后颈的标签勾在衣架上,半天取不下来。
  宁栩看了觉得好笑,半倚着门框问,“会解吗?要不要我帮忙。”
  陈行简回头扫她一眼,淡声说,“我自己来。”
  “好,但你小心别扯坏了哦。”
  宁栩捂嘴轻笑,上扬的尾音像猫尾巴,痒痒的,搔动人心,“我突然想起,你以前解我胸罩也很粗鲁,解不开还会上嘴咬,记得吗?”
  “……”
  电话那端的杜思贝张了张嘴,喉头好像堵满血块,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副驾驶上的黑人小伙哈桑瞪大眼睛看着她,小声用英语问,“您还上楼吗?”
  沙滩边的海风吹进车里,凉得人打了个哆嗦。
  杜思贝抬起头,望着那一层海景公寓。
  客厅开了灯,卧室也开了灯,高层窗户晕着黄澄澄的暖光,像挂在陈行简心上很多年的月亮。
  “不用了。”杜思贝低声说。
  车厢后座同时响起两声叹息。是laura和大卫。一听杜思贝要出门找陈行简,他们都来帮忙了。
  “今晚真的很谢谢大家。”杜思贝侧转过身,对他们挤出一抹笑。
  她手指摸索到前座下方的行李袋,轻轻碰了碰,很凉。
  “我想,我是时候离开美国了。”
  ……
  陈行简看着门边的宁栩,深深皱眉,“你又在说什么疯话?”
  他把棉毛衫从衣架上拽下来,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
  突然之间,胸口被一个女人从后紧紧勒住。
  “不要走!”
  宁栩搂着陈行简,哭得全身颤抖,“求求你,行简,不要走……”
  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中,有什么重物“当”一下落到了木地板上。
  陈行简低头看去,身形猛然一僵。他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光,上面是一通刚刚结束的通话,来电人的名字是他私心设下的备注,如今看来却只剩讽刺。
  他的声音像木头般空洞,“你故意说给她听的?”
  宁栩侧脸贴着陈行简但僵硬的脊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行简又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宁栩,你根本不配以妻子的身份被写在哥的墓碑上。”
  “若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做他的妻子呢?”宁栩仰头看向陈行简的后脑,她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反倒令她滋生一丝勇气,“行简,最开始相爱的本就是我们,是我当时太没安全感,以为你不会为了我收心,才答应你哥的追求。但十多年过去,感谢时间,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也认识了真正的你——行简,你只是看似花心,你比谁都长情,我好爱这样的你。”
  陈行简任由宁栩抱着,机械地垂下头。
  海风从阳台无边际的黑暗中吹进来,他只穿了一件薄衬衫,胸口,小臂,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一阵又一阵寒凉的湿风中发起小小的抖。而地板上的手机光线也黯淡了下去,“老婆”两个字,暗得快要从他视野里消失。
  陈行简扯动嘴角,发出一声低低的笑,胸腔也跟着震颤。
  “宁栩,你怎么会蠢到,以为我长情的对象是你呢。”
  宁栩哭泣的声音渐渐收止,她从陈行简背上离开,看着他被自己眼泪晕湿了一大块的衬衫后背。
  她也在笑,“噢,但那个贱人听完电话会怎么想呢——”
  她的尾音被无限拉长,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因为就在听到“贱人”两个字时,陈行简就反身掐住她脖颈,单臂撑墙,将她逼退到走廊过道一幅冰凉的艺术画框上,抵住。
  夜风,是冷的。
  墙壁,是凉的。
  女人跳动的颈动脉,是温热的。
  陈行简没有任何感觉。
  宁栩梗着脖子,双手握住陈行简青筋暴突的大手,对他凄惶地笑了,“看来你是真的很……很喜欢那个小骚货……”
  陈行简继续用力。
  宁栩从脖颈到耳后再到脸颊,全都飞速涨红,她像濒死前一刻才得知真相的人,睁大了眼睛,瞳孔里的光却在迅速流失。
  陈行简在四川的马路边制伏曹勇的时候,也曾有过这种体验。他觉得自己出奇地平静,没有恨,也没有
  愤怒,他只是在用自己压倒性优势的力量,将这些伤害了杜思贝的人,一个又一个撂倒。
  “我不能……不能呼吸了!行简我错了,我错了……!”宁栩面色惨白,狂拍墙壁大叫。
  但回应她的是一声巨响。
  也不知陈行简怎么做到的,钉在宁栩头顶的那副玻璃装饰画被他单手扯了下来,他往上一提膝盖,玻璃中间出现一道裂痕,迸然而碎,玻璃碴子如急雨落了满地。
  宁栩缩起光脚,瑟瑟发抖地望着陈行简直摇头,“不要,行简,真的不要……”
  陈行简面无表情,踩上玻璃碴,俯视着墙角边的宁栩,“追悼会你不用参加了。你没爱过哥,就请你自动消失,别再惊扰他。”
  走廊的壁灯透亮,映照着陈行简冷峻的脸庞。
  脚边,是尖锐到可以刺穿她的玻璃碎片,眼前,是沉郁如死神的昔日爱人。宁栩再也受不了这种平静的压迫,捂着脸痛哭出声。
  “还有。”
  陈行简从满地玻璃上捡起手机,他淡淡看着痛哭流涕的宁栩,依旧没有提高声音:
  “你最好记住我老婆的名字,她叫杜思贝。”
  第54章 爱你我一晚上到处找你,你在这捡垃圾……
  夜晚的时间总是飞快流逝。
  凌晨的圣莫尼卡海滩像打烊后的游乐场,沙滩上黑黢黢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海浪翻涌得愈发喧嚣,将回忆也推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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