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远远看去,竟也有几分郎才女貌的意味。
“陈总,咱们上次吃饭聊到的单子……”客户问到一半,发现陈行简正侧头凝视着远处,神情冷峻,腮帮绷得很紧。
客户觉得奇怪,也跟着陈行简视线看去。
只见陈行简的那位小秘书正对着今日的主角裴总笑靥如花,并要跟着裴总进入一间办公室。
裴元走在前面,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对杜思贝说:“你刚才提的香水方案很有新意,我们可以深入探讨一下。”
杜思贝心中雀跃,她很久没在职场上得到夸奖了:“我其实还准备了很多细节,您如果感兴趣……”
话音刚落,偌大的厂房忽然发出一阵骚动。
杜思贝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厂房中央,靠近印刷机的地方已经围成了一团。
几个科颖的同事从外面冲进来,神色慌张地闯进人堆里。
她心头一沉,撇下裴元,转身便朝骚动的方向跑去。
人群中传来惊呼:“哎呀,这被机器划的……流血了!”
杜思贝
心中一紧,此时什么裴总,客户,统统被她抛在脑后。
她奋力拨开挡在前方的人群,焦急地往里挤:“借过一下,麻烦让让——!”
当她挤进人群中央,瞳孔骤然收缩。
映入眼帘的,是灰色水泥地上洇开的几滴暗红色血迹。
一滴,两滴,三滴……
血迹像猫爪踩过的梅花印,零零落落,蜿蜒着延伸到一双锃亮的黑皮鞋旁。
杜思贝屏住呼吸,缓缓抬头,心跳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
陈行简一身白衬衫,站在人群中,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手上满是鲜血,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第34章 纽扣那,我想跟你在一起。
“止血纱布来了!”
几个印刷厂的工人拎着医药箱挤进人群,团团围住陈行简:“陈总,您哪只手受伤了?”
“您忍着点儿,我们先给您止血!”
杜思贝愣在几步之外,和陈行简之间无声的对视被迫掐断了。
地上的血迹星星点点,看得人心乱不已。她正要向前一步靠近他时,有个人擦着她的胳膊经过,像堵墙一样挡在了她面前。
是裴元。
“行简,你这情况得打破伤风,我送你去医院。”
杜思贝眼神动了动。
她没想到裴元会直呼陈行简的名字。
“小伤。”
陈行简终于出声了,音色听起来很淡定,“今天诚峰新机进场,我这点血就当是开门红了。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我的秘书会送我去医院。”
然后他对着人群的某个方向说:“过来。”
众人愣了愣,互相交换眼神,不知陈行简指的是谁,又在对谁说话。
杜思贝尴尬地认领了这个身份,她拨了下前方裴元的肩膀:“裴总,借过一下,我要带陈总离开了。”
裴元转过身,对上杜思贝目光,他表情有些复杂:“你就是行简的……?”
杜思贝颔首一笑:“刚才跟您聊天很愉快,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向您学习。”
她侧身绕过裴元,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挽着陈行简走出了工厂车间。
“疼不疼?”
出了车间,来到洒满阳光的空地上,杜思贝仰头问身边人。
陈行简的右手大拇指被印刷机刀片割开一道血口子,他看了眼自己被包成厚蚕茧的大拇指,眼珠转到杜思贝那儿。
春天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将她的眼瞳晃成了琥珀棕色。
“你觉得呢?”
陈行简微扯嘴角,“不疼。爽死我了,好他妈还想再来一刀。”
杜思贝:“……”
她呼吸又有点不平静了。
两人快走出工厂大门时,陈行简停下脚步,右边胳膊还被杜思贝挽在臂弯。两人肩膀贴着肩膀。
他盯着她:“你很紧张?”
杜思贝感觉自己抓紧了陈行简的袖口,指尖微颤:“那印刷机新开刃的刀片多锋利,你没事去碰它干什么……”
陈行简:“我感兴趣。”
他煞有介事地挑起一边眉毛:“哦,就准你感兴趣印刷机,我不可以好奇?”
“好奇就非得上手摸吗,你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吗?”
杜思贝想到那画面就生气,“再往里割深一点,你手指头就断了!”
“那你为什么不看好我?”
“……”
杜思贝沉默了片刻。
她再次抬起头,认真看着理直气壮的老板。
这样手挽手的姿势,她的手臂紧贴他的肋骨,白衬衫的衣料下面,有他身体散发的,蓬勃的热意。
他的头顶是一株春天里的白玉兰。
玉兰花开了,在春风中轻轻摇曳,散发淡雅的香气。
杜思贝的视线落回陈行简脸上,一字一句说,“什么叫,我没有看好你。”
陈行简懒懒哼了一声,望向杜思贝时的眼睑微微向下,散漫又傲慢,像只欠收拾的猫。
“当然怪你咯。”
陈行简一脸的问心无愧:“你到底是谁的贴身秘书?我才和别人说了几句话,你就迫不及待,差点跟进人家办公室了。”
杜思贝最听不得这种污蔑,仰着下巴辩解:“我是在跟裴总介绍咱们的香水业务!”
“裴总?”
陈行简呵呵笑了,“熟得真快。杜秘书这是找到知音了,平时跟我没几句话,原来是话不投机。这么喜欢裴总的印刷厂,干脆去他公司上班啊。”
杜思贝无语:“你心眼怎么比小鸟还小?我想学习包材业务还有错了?”
陈行简不紧不慢回敬:“你脑容量真是比大象还大,以为闲扯十分钟人家就会教你有用的东西?”
“……那我就去给裴总当秘书啊!”
杜思贝忽然气上心头,一抽胳膊甩开了陈行简,大张旗鼓往旁边跨了两步,以示和他划清界限。
“聊十分钟他不教我,十天,十个月,十年,他总有一天会带我入行!”
陈行简拧了下眉,不说话了。
他看着距离他足有三步远的杜思贝。
杜思贝很少流露过对工作的野心,或者说,仅有那么一次——在她狭小的出租屋里,她说在环游世界之前,想证明自己一次。
可陈行简打心眼里不觉得她会付诸实践。因此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入行。”于是他只重复了这两个字。
过了会儿又说,“你不开心,我没有带你入行。”
杜思贝握在身侧的双手紧了又松:“……也不是,不开心……”
只是以为,我们这种关系。
你对我。
会不一样。
陈行简盯着她垂在腿边的手,声音低沉:“杜思贝,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直说。”
“要什么你都给我?”
杜思贝嘴角牵动了下,“那我想跟你在一起。”
陈行简:“。”
“——做香水品牌。”
杜思贝噗嗤笑出声,“放心吧,你再过七个月就回美国了,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走啦,去医院。”
杜思贝说完这话就飞快转过了身,对在工厂门口等了多时的黑色宾利招手。
宾利从马路对面缓缓开过来。
接近半分钟的时间里,杜思贝都没有回头。
陈行简臂弯搭着西装外套,受了伤的右手靠在腿侧,静默得像尊雕像。
他放平视线,沉默看着杜思贝的背影。
仿佛视线能够穿透身体,看见她此时的表情。
起了一阵风,玉兰花的花瓣飘下来了。
淡淡的白粉色,层层叠叠,落在她的肩膀和头顶。
陈行简从树下走向她。
他伸出受了伤的右手,想为她拂去花瓣,但指尖隔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时,杜思贝迈出了脚步。
她的步伐很急,像是迫切地想要逃离某种境地。
那些花瓣也一同跟着她远去了。
到医院,陈行简打完破伤风疫苗,诊室里的医生嘱咐他注意事项:“这几天要给身体充分的休息时间,接种后一周也要避免剧烈运动,尤其是你的注射部位……”
墙边的杜思贝看了眼陈行简放在腿上的右手。
他的右手需要休息,那么,她也可以清净一周了。
但杜思贝又想起了什么。
出了医院,坐回车里,她问陈行简:“陈总,三天后的医师协会展要不让副总出席吧?”
“……他不行。”
陈行简头抵靠背,眼睛闭着没睁开,声音也很低,似是有些疲惫,“今年展会规格高,其他公司都是老板本人露面,科颖搭了最大的展台,总得有人镇场。”
陈行简已经决定的事,杜思贝不好说什么。
车里安静下来,她默默拿出平板处理工作,过了一会,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只缠着白色纱布的大手,掌心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