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岛上所有的水屋已经订满了,你只能跟我睡一间房。”陈行简摘下墨镜挂在胸口,目光下扫,看着杜思贝清瘦的后背。
  她长裙铺开的裙摆像小猫尾巴,在他鞋面上轻盈地扫来扫去。
  陈行简挪开眼,冷冷地看向海面:“站起来。你蹲着的样子会让人以为你在拉野屎。”
  杜思贝抬起头,用力瞪他一眼:“噢那太棒了。反正我已经是你女朋友了,让大家都来看陈行简女朋友有多喜欢在野外拉屎吧!”
  说完,杜思贝更明显地岔开腿往下一蹲,双手撑脸,从背影看像个猩猩。
  ……幼稚的一批。陈行简没忍住嗤笑了声。
  他又对杜思贝这句破罐破摔的话做了会儿阅读理解,心情竟然一点点愉悦了起来:“少给自己脑补小电影。今晚我说不碰就不碰你。”
  杜思贝呵呵:“再信你的鬼话我就直播吃屎。”
  “二位,需要预约我们餐厅的日落观景位吗?”这时一个本地女孩跑过来问。
  杜思贝顺着她来时的方向看了眼,海边有个装潢精美的木屋餐吧,二楼横出一片露台,非常适合坐在露台边远眺太平洋的风光。
  “不需要。”
  “日落是什么时候?”
  两人同时说话,一个拒绝一个感兴趣。女孩飞快看了眼冷漠的陈行简,转向杜思贝开始笑着推销:“小姐,我们金巴兰岛是地球上最早看到日落的地方噢,一天只有一次机会,您想预约吗?”
  “地球上最早看到日落的地方?”
  杜思贝眼睛亮了起来,“那如果我来了,岂不是地球上第一个看到日落的人?”
  女孩笑盈盈:“对。您要预约吗?”
  “我要。”她坚定地站起身。
  “好哦。”女孩麻利从背后拿出pos机,“请您预付一下定金,100万印尼盾。”
  杜思贝腿打了个晃:“……多少?”
  “450元人民币,笨蛋。”陈行简抽出皮夹里的卡,刷卡,转用英文说,“两人位,谢谢。”
  女孩招揽到生意,开心地离开了。
  杜思贝目光幽幽飘到陈行简脸上:“你不是不需要吗。”
  陈行简垂眸看她,清淡地笑了笑:“我是对日落没兴趣啊。”
  杜思贝心口无端跳了一下。
  海风送来些清凉,两人对着脸,都看见彼此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
  蓝天白云,棕榈树下,眼底的一切都看得清晰。
  等风吹过去,陈行简微俯下身,香气扑面而来。杜思贝呼吸一窒,就被他微凉的手指刮了下鼻尖。
  “但我,对超过你,成为地球上第一个看到日落的人这件事呢。”
  陈行简慢慢地说:“非常、非常感兴趣。”
  第19章 日落尔康,我再也看不见我们的幽幽谷……
  陈行简进水屋时,他父亲陈维风正准备吃血压药,见到儿子,陈维风拿起水杯,不动声色而迅速地吞下了药片。
  苏荷在一旁抚摸陈维风的背,给他顺气:“你慢点喝,别呛着。”
  “爸看到了我,可不得快点喝药么。”陈行简脚步轻快,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他探身叉了块果盘里的蜜瓜送进嘴里,舒服地往后一靠,对陈维风笑道,“喝晚了药,血压一会儿又得爆表,您说是不是?”
  陈维风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冷冷盯着小儿子笑起来时嘴角似有若无泛起的酒窝:“你最基本的教养呢?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沙发边的苏荷不自在地握住双手。
  陈行简看见了,便对她颔首致意:“苏阿姨好。您气色真不错,看见我哥要结婚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吧。”
  苏荷尴尬笑笑:“是,是,大家都高兴。你们父子俩先聊,我……我再叫人拿盘蜜瓜过来。”
  她连走带小跑地出了水屋。
  陈行简看着她背影消失,嘴角的弧度逐渐抹平成直线。
  “小栩说你谈了个女朋友。”陈维风表情冷肃,“她是做什么的?”
  陈行简抬头看向父亲,回答:“我秘书。”
  “荒唐!”
  陈维风一下就从陈行简的行事风格给这段恋情定了性:“我警告你多少次,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不要跟办公室里的女人乱搞!”
  陈行简耸耸肩:“可我很喜欢那个人,每天都想赖着她啊。”
  陈行简又像是想起什么,微笑着补充:“爸,您知道我对一个人上头是什么样子,对吗?”
  陈维风搁在腿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他沉着嗓子:“明天的婚礼上,你要是敢对你嫂子有半点不规矩的念头——”他顿了顿,眼神如冰冷的手术刀直刺过去。
  “我不光打断你的腿,还会让你爬到你妈坟前,跪到死。”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两人呼吸都有一瞬的加重。
  几秒的沉默后,陈行简实在没绷住,乐了一声:“爸,大喜的日子您别吓人行么。就算我想见妈,她在天上开开心心的,也不见得有空搭理我啊。”
  陈维风不为所动:“你明天必须和宁栩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陈行简不置可否:
  “我跟现在的女友感情很好,宁栩已经是十年前的过去式了。”
  “呵,既然是过去式,你跟行易会为了她兄弟成仇?”
  “我跟哥前几天才通过电话啊。”
  陈行简边说边摸出烟盒,点上烟,“我女朋友泡澡昏迷,是哥教我给她急救的。”
  这话却引起陈维风的反感,他用鼻子冷哼一声,“泡个澡都能昏迷,一点基本常识都没有。还有你,白白在医学院上了两年学,连洗澡晕堂都要找你哥帮忙。一个两个的,都是废物!……把你的烟掐了!”
  陈行简虚起眼睛,当着他爸的面猛吸一口烟,细长的香烟迅速短了一截。他把烟头戳进烟灰缸,抬头去看水屋外的天色。
  碧波万顷的海面上,飘着几片淡粉色的流云。远方有海鸥啼叫。
  “快日落了。”他说。
  陈维风皱眉:“什么?”
  “你跟科颖签的ceo合同只有一年,对吧?”陈维风冷眼看着陈行简,“时尚业不是什么干净圈子,你明年回美国接手医院,趁早跟那种野鸡野猫断了,我给你安排了最好的结婚人选。”
  “行啊,没问题。”陈行简抬腕看了眼手表。
  陈维风更不满了:“你敷衍我是没用的。你明天就跟那个女秘书分手。”
  这时苏荷端着一盘水果回来了。
  她不知道屋里在进行什么对话,体贴地将蜜瓜果盘端到陈行简面前,后者并没什么反应。
  苏荷又用小银叉叉起一块青色蜜瓜,递到陈维风嘴边。陈维风也没动,而是继续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结不结婚,跟谁结婚,对你来说都无所谓。你认为是我拆散了你和宁栩,你恨我,所以你要用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报复我。”
  “……”陈行简对父亲自以为是的剖白有点无语。
  他在沙发上动了动,坐正了些,严肃申明:“爸,我也是可以认真的。”
  陈维风:“比如这次吗?你跟女秘书怎么开始的?”
  陈行简认真回答:“我们是一夜情。”
  苏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陈行简没有笑,语气平静而笃定:“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不是怎么开始,而是怎么走下去。”
  陈维风沉默片刻。
  “幼稚,愚蠢。”良久的静默后,陈维风一锤定音说出这四个字,把脸别到窗外。
  房间里又静下来。苏荷绞着手指,来回观察这对父子,过了一会,她也只好看向阳台。
  天色暗了,海浪拍打上水屋底下的木头柱子,海水正在涨潮,发出低沉的轰鸣。
  陈行简作势起身:“爸,苏阿姨,我先走了。”
  “去见你的一夜情对象吗?”陈维风冷笑。
  陈行简:“她有名字。”
  “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陈维风抬手,像挥开一只苍蝇。
  他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翻卷起浪涛的海洋,声音冰冷:“我只说一句,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妈没了,你哥有家庭了,我跟你苏阿姨过得也很好。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人,除了你,你什么都没有——”
  陈维风语气里透着无以复加的失望:“像你这样嬉皮笑脸,活该没有人爱你。”
  陈行简看着父亲在暮色中显出老态的侧脸。
  他没说什么,安静离开了水屋。
  ……
  走上栈桥,陈行简手搭凉棚,眺望西边已经开始预演的,壮烈的橘红色夕阳。
  太阳隐没在云层里,给云朵镶上金边。
  “先生,回房间吗?”印尼黑小伙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陈行简再次看手表:“不回,我要去西海滩。那里有多远?”
  “西海滩?那可是本岛最远的地方,3公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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